“我知道,”恶魔抢答道:“坏消息是他们已经拿到卷轴了,在想怎么反过来对付我。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这种无意义的追逐就要停止了。既然要决战,那么他们迟早要让我们找到,或者找上我们,不是吗?”
卷轴不负众望地记载了恶魔的具体能力和束缚制约,斯坦因一目十行地看完,一个计划已经成型。
他把决战的舞台定在了堡垒最高层的剧院里。
公爵喜欢看戏剧,为了给公爵带来最好的演出效果,工匠制作了完备的舞台道具,剧院小巧却五脏俱全。
装饰华丽的剧院上方悬挂着巨大华丽的吊灯,大量的玻璃珠和镜片反射出无数道光芒,使得吊灯看起来耀眼夺目。爆炸的震动,让装点在天花板上的帷幔全都乱糟糟垂了下来,堆砌在水晶灯的周围。
“艾尔莎,你仔细听我说。”斯坦因边拉动帷幕,边和艾尔莎交代他的计划:“规则恶魔的能力和弱点都集中他手上的十字架,他只有拿着逆十字才能发挥特殊的能力。逆十字有实体,且本体非常脆弱,被无法辨别的规则反噬或受到物理撞击都能伤到它,只要破坏它,契约就会解除。”
“你是想物理毁掉它?”
“没错,因为你曾经钻过规则的空缺,再用同样的方法,公爵难免会有提防,骗过他的难度会上升。”他拉紧绳索,回头看一旁在调试迷彩装置的艾尔莎:“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要把十字架和恶魔分离,然后由你破坏十字架……艾尔莎?”
发现艾尔莎的异常,斯坦因的话语止住了,他在她身边蹲下,冰冷的手指附上她的手背:“你在颤抖,心率也在上升。”
艾尔莎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发抖,几乎要握不住舞台装置的把手,“我太紧张了。”她攥紧拳头:“我控制不住自己……”
虽然她表现得乐观又无畏,但公爵居高临下给她死亡选项的那幕,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容磨灭的恐惧,倒计时是悬在她脖子上的镰刀,冰冷的锁链随时都会夺走她的生命,她能清晰地听到死亡在她耳边的呼吸。
那是她一生中离死亡最近的时候,靠着急智她逃过一劫,但回想起来全是后怕。
“恐惧是生物的天性。”斯坦因说:“敬畏死亡是进化选择的结果,这很正常。”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却显露了怯意,艾尔莎感到羞愧,但斯坦因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他平静地注视着她:“根据以往的观察来看,回避会是恐惧的助燃剂,直视你的畏惧,艾尔莎。”
斯坦因没有恐惧,但他早已见过很多被恐惧打败的人,他清楚那是种怎样的精神崩塌,往往在厄运还没降临时,他们就先被未知的假象击溃了。
“斯坦因,你有把握吗?”
“我无法计算出最安全的方法,所有的选择都有变数,我无法控制局面。但这也意味着,每种选择都有希望。”他说:“要停止还是继续,选择权交给你。”
他看到了她的脆弱,恐惧让她蜷缩起身体。即便在此止步,也是他可以预料到的结果。但他有种预感——
“要如何在敬畏的同时无畏呢?”艾尔莎小声问。
“我无法给你答案,但我想你知道答案的,艾尔莎。”
没错,她知道答案,说出困惑的同时,深埋的记忆浮现,艾尔莎的脑海里浮现狄伦的脸,她的内心深处传来声音:你一直都知道答案的,艾尔莎。人恰恰只有在恐惧的时候才能勇敢。
艾尔莎的颤抖缓解了,她平复了下来,前额还残留着冷汗,她抬起的目光却不再动摇。
无论皮囊的差别,在极端的环境下,人类本性相差无几的劣性就会暴露。这是第一次,斯坦因看着生物艰难地和天性博弈,克服了深埋在基因中的本能。
这并不是无知的莽撞,也不是自大的乐观,而是绝境中仍能迸发的,无与伦比的勇气。
斯坦因想,她真是不可思议。所以,他才会愿意和她去赌一个可能。
“斯坦因,告诉我,”艾尔莎深吸了一口气:“我该怎么做?”
不久后,剧院如期迎来了他等待的客人。
舞台前的大理石地砖拼成巨大家族的徽章——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此时雄鹰的翅膀已经被炸得塌陷,露出裸露的水泥钢筋,砾石时不时从边缘滚落到楼下,发出轻微的回响。
当公爵和恶魔踏入剧院时,四周涌出了白色的烟雾,这是给剧院舞台配置的干冰,白色烟雾遮蔽了他们的视野。
舞台上的深红色的幕布半垂着,露出斯坦因的身影。
“抓住他。”
“是的,主人。”
恶魔带着公爵冲到舞台的前方,他们和舞台间隔着被砸出的地板空洞。深红幕布被斯坦因的身影顶出了形状,他察觉到了逼近的危险,就要从舞台的边缘跳下。
原来这个打通楼层的洞是用来逃跑的,只要斯坦因在第一时间跳下,逃脱出锁链的范围,锁链就无法捕捉到他。
“别想跑。”没有猎人会眼睁睁地放任猎物逃窜,当步入锁链的捕猎的范围,恶魔的手中浮现了逆十字架。
“等等。”落后半步的公爵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个女仆呢?”
他的提醒慢了一步,恶魔发动了法阵,逆十字架上的锁链抽打向斯坦因,却在快碰到斯坦因的时候停住了,它悬浮在斯坦因面前,像是产生了无法解答的疑惑。
斯坦因的形象在水晶灯的光线中轻微扭曲,这是光学迷彩伪装的效果,舞台的投射装置结合斯坦因的发明改造,投射出了欺骗视觉的景象。锁链打破了幻象,空气中漾出奇怪的波纹,光学迷彩的保护色褪去,显露出躲在幕布后的艾尔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