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湿的头发向下滴着水,没入江平野肩上的毛巾里。晚风从阳台吹进,穿过镂空的书架扑在他的身上,江平野身上的水一干,整个人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更加清醒了起来。
弹完
季应做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
梦境中,他以一种无能为力的姿态回到了高中时期。市一中的旧校区没有空调,一到夏天,整个教室热得像个蒸笼,连好不容易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下午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季应坐在窗边,面容模糊的求学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些什么,下一秒,成堆的卷子如雪花般散了下来。
可是翻开一看,到处都是熟悉的陌生人,一题都写不出来。
燥热把他逼得头昏脑涨,眼前也是晕眩一片。他的同桌兀然凑上前,嘴里却是天真又恶毒的话语:“听说你联考的成绩是画室最低的。”
不甘与愤怒梗在了胸口,如同一块巨石压下,哪怕他用力喘息,也无法撼动分毫。
“江林那小子平常看他都在玩,没想到还挺厉害,居然考了255。”看不清脸的同桌仿佛没有察觉到季应的情绪,继续贴着他的耳朵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季应努力想要平复胸口的不适,嘴上也毫不客气地反击。
“问问都不行吗?你这人别这么敏感。”
“不需要的嘴巴可以送给别人,自己没长脑子还管我敏不敏感?”季应语气不善,“就算联考没过,我的文化课成绩一样可以上个不错的学校,与其在这里想着看我热闹,不如多刷几套卷子抱点佛脚,说不定瞎猫撞上死耗子还真能让你撞上本科线。”
季应已经忘记了当年自己是不是这样反击的,甚至连这位同桌的名字都记不太清。
同桌被他怼得沉默了下来。再次开口时,模糊的面孔却变成了另一张脸,一张令人厌恶的脸。
“你昨天半夜吐得好厉害,没什么事吧?”江林一副无辜的、万分关心的模样,“今早没在考场见到你,我还担心,还好你来了。”
“别装了,真令人恶心。”季应对他说。
“我只是关心你,联考前发烧不是小事,希望没影响到你的状态,画得还可以吗?”梦境内外,江林的伪善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季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努力想要表达自己心中所想,但怎样都无济于事。挣扎许久后,他终于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如果不是你在饮料里加了东西,我能在半夜里吐到进急诊吗!江林,我他妈就该为你廉价的梦想铺路吗!”
原来他还是没能从这段往事挣脱出来。明明已经过去四年,逐渐接受了当年的选择,也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可江林的出现一下子打破他辛苦维持的平静,记忆如潮水翻涌而来。
年少时心照不宣的情愫都被吞没。夜里操场的晚风与画室外的长街都变成令人生厌的恶兽,江林的主动接近、日渐熟稔与举手投足间的默契都像是场巨大的笑话,一同坠在季应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
“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要害我?”
也只有在梦中,他才能毫无保留地宣泄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