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哥是方知言妈妈那边的远房亲戚,打他一出道就跟着照顾,各种习惯都了如指掌。这会儿动作麻利地收拾桌子,叫他上床躺着去。方知言去床边靠着,点开手机屏幕,给凌寒发了条消息——凌老师,谢谢。成哥看方知言恢复了一些精神,估摸着没大碍了,打算出去扔垃圾,顺便买点夜宵吃。“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要还行的话,我一会儿就不过来,直接就回房歇了。”方知言点点头:“你去休息吧,我这儿没啥事。”成哥走了半小时,凌寒的消息才回过来:“不用客气,举手之劳。你吃饭了吗?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嗯,好点儿了。”“那你多喝水,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没有打扰。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也睡不着。”“最近拍摄强度高,挺累的。正好趁此机会,多休息两天,回回血。”方知言握着手机,想象凌寒给他出主意的表情,笑起来。“还是不要因为我耽误进度了。”“先拍别人的场次嘛,大家都会体谅病人的。”“那你呢?”“我?”“你的关心也是出于我生病了吗?”凌寒盯着这个问题,猜不透他这句话背后的诉求,手悬在屏幕上,迟迟按不下去。方知言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你的关心,还有别的原因吗?”“什么?”凌寒察觉出一丝异样,机械般地打出两个字。“因为是我。”(十七)话到此处,凌寒的猜测得到证实。只是,即便被本人变相坐实,她也不准备接招。“当然,因为你是整个故事的核心,没有你,我的故事就无法呈现。你的身体健康必须在我的重点关注范围。”方知言没有再回复,凌寒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并不能完全平静。那颗石子在深夜砸出的巨大水花,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方知言第二天下午就回到了片场继续拍摄,一连好几天,凌寒能避则避,成天跟道具、妆发混在一起,刻意忽略方知言的存在,并且每天都在他下戏前,提前回宾馆,窝在房间里。其实,凌寒虽然人在房里,心完全静不下来。刚开始还能强迫自己对着电脑整理故事素材,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对着屏幕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凌寒原本以为可以熬到杀青,到时候剧组解散,大家各奔天涯,她跟方知言也大概率不会再见面了。靠短暂相处积累的那一点滤镜和好感自然而然会随着阻隔的时间和距离变淡、消散。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会在五月初迎来方知言的生日,剧组工作人员偷偷在片场为方知言准备了生日惊喜。蛋糕藏在面馆,晏然洗了碗,准备放进碗柜里。他拉开柜门,抬眼看见一个生日蛋糕,愣了一下,随即转身望向导演的方向。所有人拍着手唱起生日歌,方知言笑起来。蛋糕只藏了一个,另外两个被成哥拎出来,摆上桌子。三个蛋糕全都被插上蜡烛,李导催着方知言许愿。方知言环顾四周,凌寒缩在人群之后,但还是被他看见了。他笑着双手合十,许愿,吹灭蜡烛。一片欢腾声中,他跟成哥一起切蛋糕、分送给剧组所有的人。大家互相传递,凌寒被塞了一块蛋糕,跟妆发老师站在人群外吃起来。凌寒跟周围的人说说笑笑,眼睛时不时投向方知言。远远的,她看着他,看他在人群之中,挺拔又耀眼,像永不熄灭的星辰。他离她那么那么远,就跟星辰一样。吃完蛋糕,大家动手收拾,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便清理干净,恢复了片场原本的样子。凌寒拎了两袋垃圾去扔,没一会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看,方知言跟上来,弯腰顺过她手里的一袋。她心一惊,愣在原地,悄悄环顾四周。“没人。”方知言回头看她。“哦。”凌寒跟上来。“就算有人也没关系吧,你躲我都躲成这样了。”幽怨又无奈的一句话,像没有开刃的刀,亮出来晃一晃,除了泛些银光,毫无杀伤力。也许并不是全无意义的,至少凌寒觉出了刀上的寒光,心头一缩。她可以用文字刻画一个形象鲜明的人物,也可以用文字讲述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但这一次,她却失去了对文字的掌控力,木讷讷说不出一个字来。方知言瞥一眼她,轻笑道:“又打算装傻?”他左手两根手指勾着垃圾袋,往垃圾站一抛,精准命中后收回手抄进裤兜,姿态宛如散步,再闲适不过。可是,话却一句跟着一句,全然不给凌寒任何逃避的机会,将人彻底堵在进退维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