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农忙时节,都躲起来地里怎么办?”吴崇礼摆摆手,“离秋收还有两个月,依旺你明天去知会各寨老幸,每家只能留两个月的口粮,多余的收缴了藏好,若有人问,便说是皇军征粮。”
依旺还是疑惑,桑乜已低头领命。
送吴崇礼回了二进竹楼,两位武士回到自己的卧室,依旺忍不住嘀咕:“吴少爷什么意思?他莫不是要饿死我们?”
“乱说什么?且留了两个月的口粮。”
“可……可是……”
“睡吧,明天还有活路呢。”
吴崇礼这般收缴粮食的动作,可算是天怒人怨。汉奸师爷尚不敢把人逼上绝路,班宇当家的不但不为民考虑,反而助纣为虐比豺狼还凶。
有老人跑班宇寺里告状,大佛爷说吴少爷是做过两次帕嘎摆的善人,自有他的道理。也有富户跑土司衙门说理,土司推给刀昭罕,刀昭罕回复:“吴少爷戴着头人扳指,班宇各寨必须听他的。”
待把粮食缴完了,吴崇礼没事干了,带着两位武士满山转悠,见着有从东边来的路人,就送粑粑和干巴,倒像是为安抚内心不安,做点善事调剂。
依旺总算看出点端倪,“吴少爷这是拿吃的换人聊天呢。”
桑乜当过兵,用行话纠正道:“这叫获取情报。”
获取来的情报不管真假,只让人沮丧、失望、消磨意志。
每天听着路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描述日军怎么奸杀女人,怎么比赛用刺刀戳娃娃,怎么把粮食付之一炬,怎么沿途抓夫给他们背行李然后到晚上就枪杀掉……依旺和桑乜也沉不住气了。
吴崇礼耐心安抚:“我们只有手头几杆枪,能做什么?”
“干涯土司刀京版老爷且组织了抗日自卫队……”
“都进山抗日,田地荒了,以后吃什么?”
交换来的情报,也不全是痛哭怒斥。有那平静得无悲无喜的,能与他们认真交谈,直到听说吴崇礼和桑乜是第200师译员,才显出几分激动。
“只有200师没抢过我们,只有200师啊!”
原来除了莫少尉他们是从怒江最激流处渡江,其他撤退的远征军大多绕些路下来,挑那水势稍缓处如栗柴坝等渡口过江,只要不遇着敌军进山扫荡,大队伍过江且安全得多。
这些藏在深山里的百年老渡口,难得热闹起来,溃散的队伍一批接一批来了又去,只有第200师公买公卖不乱拿老百姓东西。
“可惜戴师长英年早逝,若国军将领都像他一般,我们……”
“戴、戴师长去世了?”吴崇礼惊问。
戴安澜少将在5月18日突围中身负重伤,于26日牺牲,年仅38岁,而这一天,正好是“不听话”的孙立人部新第38师安全抵达印度的日子。新38师未伤亡一人安全撤退,沿途还收留了近千名难民和散兵。而入缅时9000人的第200师,溃散回国的只有4000人,除了战斗死亡的800人,其余3200余人,避开了敌人的子弹,却把自己喂给了密不见天的吃人的林子。
因没有棺木,第200师将士用马皮裹着戴师长的尸首,翻过高黎贡山到达腾北地区,由边民秘密护送,从栗柴坝渡江回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