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教授水力学的阎先生上讲堂从来只写写公式,却时常对同学说:“根本非常简单”。又常认为:“积个人和同仁几十年读书和教书的经验,实在没有比两星期一次考试更好的办法。”这样的先生,让林宽并同学们很是苦恼。
(注:《联大八年》之《教授介绍》,资料室著,p234)
林宽不无一次给吴崇礼说:“可惜段先生忙于公务,我们几次请他来办讲座,他亦答应了拨冗前来,临了总是这事那事不能成行。若他带学生,我实在是甘愿投他门下。”
吴崇礼劝慰:“待你毕业了再去他身边更方便。”
林宽郑重摇头:“吴少爷这么顺口一句就把我的毕业问题解决了,这可不妙。我们土木系的就业问题,一定要请教系主任陶先生,否则陶先生认为是大不敬。再则,你这话说来,像是你当了多大的官,能保我的前途了。”
林宽这是在取笑了,吴崇礼近来又换上司了,入职一年,他的上司如云来云去。公路局面上是清水衙门底下却水产甚丰,靠着那条国际大动脉总能网到些鱼虾,有志向远大的谋着钱财就能往重庆升迁,有以生活为重的则把门路摸熟后辞去公职转战公路。吴崇礼不贪财无野心,一张桌子后坐到发霉。
当然,林宽名字里的那个“宽”,只是“对吴崇礼宽”。他慷慨激昂批评政府不作为、怒骂官员置民生于不顾只图中饱私囊,唯独对吴崇礼的尸位素餐视而不见。
吴崇礼也没自觉,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联大混了下来。
1939年11月,委员长刚刚发布了对日军的“冬季攻势”命令,24日,日军就占领了重要的战略性城市——南宁。南宁失守,滇越铁路中断,预示着中国现在失去了一个关键的供给路线,并且西南侧腹面临新的威胁,国内形势越发艰难。委员长不得不放出嫡系的后备部队,命其进入贵州以增强对云南-河内铁路这条中国和印度支那最后联系的安全。
与此同时,日军大本营正计划继续推进,目的是不仅切断中国和印度支那的联系,而且要切断中国同缅甸的联系。
日军广西作战的主力第五师团为日本陆军第一流精锐机械化部队,号称“钢军”。日本已认定,广西作战(桂南会战)“是中国事变的最后一战。”
学生们围在地图前通宵争论,若日军在广西作战中获胜,学校还能迁去哪里?
林宽握着拳头,坚定地说:“自家乡沦陷,我流浪了大半个中国,这里已是我最后的落脚地,我誓死保卫昆明。”
吴崇礼也热血沸腾,跟着群社社员喊了很多口号。从联大出来,被冬夜寒冷的夜风一吹,就有些害怕的情绪涌上来。昆明真个沦陷,可来得及逃去班宇?
世界著名军事理论家克劳塞威茨认为:“战争是从被进攻一方的抵抗开始的。”如果没有这种抵抗,也就没有战争。而任何侵略都只是针对被侵略国中央政府的。如果该国中央政府“不抵抗”,战争也就结束了。法国政府不抵抗,于是法国没有卫国战争。
(注,抄自百度百科,昆仑关战役。)
自1937年以来,中国的首都虽一迁再迁,中国的版图虽一缩再缩,但中央政府没有放弃过抵抗。
12月7日,在日军占领南宁近半个月后,委员长下令反攻。“我们今后的战略运用和官兵心理,一定要彻底转变过来,要开始反守为攻,转静为动,积极采取攻势。”
中旬,国军集结基本完成,18日凌晨,昆仑关战斗打响。在重兵炮团的掩护下,杜隶明所辖第五军的第200师和荣誉第一师负责攻坚。
战争的残酷离昆明老百姓很远,逃亡而来的人却晓得战场上的血肉横飞,前线传来的消息一日一变。
“第200师一举攻占昆仑关主阵地。”
“敌军官死伤惨重,乃至不得不空投军官来补充作战…”
“委员长下了死命令:‘前方各部队与炮兵等,如有不积极努力进攻,或不能如限期达成任务者,应即以畏敌论罪,就地处置可也。’”
国军夺回了昆仑关——日军又占领了昆仑关——国军再夺回昆仑关……
到23日,仅第五军正面进攻的两个师,伤亡就达二千余人,日本军伤亡也在千人以上。
林宽摇着吴崇礼的肩膀大吼:“你知不知道二千余人是什么意思?联大学生全部拉去且不够的。然则值得,我们两个人换敌一个,中国四万万同胞且够呢!”
化学系的蒋同学目眦欲裂:“我不该读化学,我该去学飞机制造。敌寇每日上百架飞机在我军头上轰炸,我军且要边躲边战,怎么可能胜?拿什么取胜?”
然则,中国胜了!
1939年最后几天,国军围歼日本精锐之师――“钢军”主力第21旅团,胜利攻克了昆仑关。
史称“昆仑关大捷”!
日军战亡四千余人,日军战史称之为:“通观中国事变以来全部时期,这是陆军最为暗淡的年代。”
日本人的灰败中国人不关心,他们正口口相传那些英雄的名字,第五军第200师师长戴安澜、荣一师师长郑洞国、荣一师第三团团长郑庭笈……
中国人在喜悦中,迎来了1940年元旦。
1940年开年,世界各地事件不断。
一方面:苏联轰炸机与芬兰轰炸机在狂热地战斗;英国人说“这个本世纪最糟糕的一个冬季”;南非拒绝了与德国单独实现和平的动议……
另一方面:德国将把英国的所有商船作为战舰对待;日本人因为中国国民军的“冬季攻势”而受挫,不得不向中国输送更多的部队,至此,日本防务支出已占其国家预算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