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想到“前世”,一时又想到现在。她的父母、姓名,以及身上的种种巧合。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事物非常逼真,让我有些分不清究竟梦是真,还是梦醒后是真。”商悯望着自己的双手,“姑姑,这世上可有庄周梦蝶这句话?”
赵素尘眉毛缓缓扬了起来,“曾在古籍中见到过。”
“竟然真有?”商悯一愣,“那这个典故出自何处?”
“只是早年在杂书中见过罢了,此书无名。”赵素尘答。
《庄子·齐物论》可算不上杂书,赵素尘所言之书,恐怕并非商悯所知之书。
“有个人叫庄周,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而后他忽然惊醒,惊惶不定,不知到底是他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他。”商悯轻声讲了一遍这故事,“姑姑,我已辨不清我是不是那蝴蝶,也辨不清我是不是庄周。”
赵素尘沉思片刻,淡笑道:“悯儿的疑问,我曾看到的古书里亦有记载。”
商悯仰头,惊讶地望着她。
“古书中曾记此类情况为‘游太虚’。”赵素尘道。
商悯急急询问:“游太虚是何意?”
“数千年前,圣人未绝迹的年代,他们的神魂可与天地交感,脱离肉身束缚,与天地合一,遨游太虚。遨游太虚者,可窥见前尘往事,亦可望见后世变迁,甚为神妙。”
赵素尘道:“如今世上已无圣人,但仍有人机缘巧合之下偶然神魂离体,游于天地。只是神魂离体要是回不来,就变成了躯壳空荡荡的行尸走肉。若游太虚归来,人往往会获得天地感召,脑海中留存些许神游时的奇妙记忆,突然忘记前尘旧忆、性情大变都可能是游太虚的后遗症。”
她凝视商悯的面庞,笑道:“悯儿,你不会是游太虚了吧?”
商悯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没有缓过神。
她以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会招致祸端,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会有“合法穿越”。要是在商悯之前也有人穿越,那他们岂不是可以把失忆和性情大变合理推到游太虚上?
商悯严重怀疑这是某个穿越者前辈搞出来故弄玄虚掩人耳目的说法。
“这……我也不知我是不是游太虚。”商悯答得模棱两可,“之前有别人游过太虚吗?此类情况似乎甚为少见,想来得机缘游太虚者,史书列传上应当不是无名之辈?”
“古籍之言,不知是真是假。悯儿不要把游太虚之事说出去,怕引起有心人猜忌。”赵素尘嘱托,“毕竟书中说,游太虚可窥见前尘后事……如果世上真有游太虚,为何古往今来那些人物无一人承认?你可明白?”
商悯心下一凛,想通其中关窍。
要是游太虚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神异,那么游太虚者岂非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这种神奇人物在落后蒙昧的时代要么被当成天师奉为上宾好好供着,要么就是当妖孽处死了。
更严重些,听了传言的管你是不是真的能预知后事,直接就派人抓起来囚禁或杀了都有可能。
“我是公主,也要慎重?”商悯刺探地问了一句。
“是公主要慎重……是武王,也要慎重。”赵素尘细心交代,“即便是威慑北疆的武王,亦要听命于天下共主,那位高坐于龙椅的燕皇。”
“燕皇……”商悯念。
王之上自然是皇,武王执掌一国,燕皇执掌天下。
一排侍女手捧膳食跨入正厅,菜肴碗筷依次摆好,让人饥肠辘辘的香气飘进商悯的鼻孔,她吸了一口饭香,飞快地小跑到桌前。
她正要坐下,赵素尘轻飘飘地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桌子侧面领到了正中央的主位上。
“这才是你该坐的位置。”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