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陈遂意没有去吃晚饭。她没什么胃口,也没心思去绿化地,索性就坐在位置上,一直看着窗外发呆。王怡馨迟迟没有回来。无人打扰,陈遂意反而落得安静,她便沉默地看了很多次鸟起鸟落。最后打断她纷纷思绪的,竟是尤盼。尤盼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支着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戳了戳陈遂意的后背。陈遂意对别人的触碰非常敏感。她肩胛骨下意识地一缩,回头锐利地望向尤盼。尤盼单手玩着自己的头发,慵懒的样子活像只刚刚苏醒的豹子。她说:“你在听什么歌?”“……什么?”尤盼索性撩开陈遂意蓬松的长发,指着平时被黑发遮住的白色耳机,认真地又问:“你在听什么歌?”陈遂意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尤盼。尤盼一脸无畏,无辜地与她对视。所有人都以为陈遂意只是在发呆,只有尤盼知道,她一直在听歌。蓦地,陈遂意又想起了午休结束时那场闹剧,还有尤盼那句偏向性十足的“恭喜陈遂意得第一”。她不知道尤盼想做什么,陈遂意只是沉默地看了许久这个匪气十足的女生,终于有了动作。陈遂意取下右耳的无线耳机,递给尤盼。至始至终,她什么也没说。尤盼挑了挑眉,自然地接过耳机,塞进右耳,同样地未发一言。“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没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爱意宽大是无限……”陈遂意半倚在灰白的墙壁,游离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那面横幅,而尤盼则是支着手,歪头望着窗外。两个女生没有看向对方,更没有谁开口打破这沉默。只是在这首歌的末尾,尤盼才轻轻哼唱出声,清透的声线与耳机里干净的男音相互交叠。“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陈遂意和尤盼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已说尽。在尤盼将耳机还给陈遂意那瞬,她眉眼带笑,道出了陈遂意没有说出口的歌名:“真的爱你。”陈遂意瞥了她一眼,接过耳机,低声应了句“嗯”。而得到陈遂意回应的那一刻,尤盼真切地笑开。她大方地向陈遂意伸出手,眉眼间满是风情万种。她说:“陈遂意,认识一下。我叫尤盼。”王怡馨今天下午回来得格外晚。她在陈遂意身边坐下时,拉开凳子的声音响亮而刺耳。陈遂意应声望去,却见到了她泛红的眼尾。“你怎么了?”陈遂意愣了两秒,开口问她。王怡馨下意识地别开脸,闷声回了句“没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是一个饼。“你吃过了吗?”王怡馨说话的音调不如平时轻快,但她还是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食堂巨好吃的饼,我抢了两个,留一个给你吃。”陈遂意没料到王怡馨真的把偶然提过一嘴的事放在了心上。她默然,良久才接过饼,咬了一口,已经凉透了。陈遂意并不在乎这个饼的味道,她更惊讶于王怡馨对自己的善意。她还以为闹了苏温琪那一出,王怡馨会趋利避害,主动与她疏远,免得惹祸上身。可是王怡馨没有。所以陈遂意咽下冷得没有风味的饼,真诚地道谢:“很好吃,谢谢你,怡馨。”王怡馨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子一酸,默默地抽出一张面巾纸,假意擦着鼻涕,实则发泄着自己的情绪。陈遂意安静地看着王怡馨的异常,却没有再多问什么。如果王怡馨不愿意说,她的追问只能带给王怡馨压力和难堪。那她宁愿不问。直到陈遂意小口小口吃完了整个饼,王怡馨才终于转头看她,瓮声瓮气地问:“意意,你……以前在哪里读书?”陈遂意将塑料袋揉成一团,放在桌子一侧,然后又转过身,认真地望着王怡馨微红的眼,答:“京北中学。”“哦。”王怡馨点了点头,却没了下文。陈遂意没有挪开视线,只是安静地等着,等着王怡馨说出她的欲言又止。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分多钟,翻开练习册却一页未写的王怡馨又望向了她。这一转头,却见陈遂意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王怡馨因为这样温柔而恬淡的目光而狠狠地吸了吸鼻。不知为何,她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泪意。“你想问什么?”王怡馨迟迟没有开口,索性陈遂意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王怡馨只吐了一个字,就住了口。“没关系。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陈遂意看出了她的犹豫,非常包容地说着,“我没有什么雷区和禁忌。”听到这话,王怡馨终于把吞吞吐吐了许久的疑惑问出了口:“所以意意,你为什么会转学来鹿南?”陈遂意早在王怡馨的沉默中猜到了她的问题,所以陈遂意也没有诧异,只是右手捻了捻那串光亮的佛珠,然后才答:“家里出了点事。”王怡馨似懂非懂,她望着陈遂意恬淡的脸庞,喃喃出声:“那你……什么时候会回去呢?”京北,是王怡馨素来可望不可及的城市。她没有想到,安安静静的陈遂意竟然来自那样的大都市。她更猜不到,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陈遂意才会千里迢迢来到鹿南。“我不知道。”一阵风从窗缝中钻入,温柔地拂过两个女生的脸颊,轻轻扬起陈遂意的长发。她像在看着王怡馨,又像没有,黑色的眸里闪过的情绪复杂而又沉重。许久,陈遂意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在看向课本的那一瞬,终于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也许等到读完这个高中吧。”到那时候,她就长大了。才有能力和勇气,去对抗所有的肮脏与不公。:()栖野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