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威一字一句跟着读,曲繁漪半张着嘴听着,浸泡在这次计划里凭空出现的小小惊喜里,只是她的美瞳太大了,淹掉了她一些感动。她为了求婚环节也精心准备了眼妆,仿的是她学生时代的女神永野芽郁,等到迟威把该说的话说完,计划里的她将会笑中带泪地点头,拿着话筒说:“是的,我愿意。”话音落下时,晶莹剔透的泪水会一颗一颗地涌出来。
只要摄像师抓准机会摁下快门,配合修图师共同努力。她也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仙女落泪。
此刻的曲繁漪竭力让眼眶的泪水不要流出来,她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爱人:果然的,他比想象中还要在乎自己,佯装不在意,佯装没时间,其实偷偷准备了全新的誓言,就等着跪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示爱。
“很难形容那个人为什么是你。只知道,我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虔诚与热烈爱着你。在每一天见到你之前,我都以为我不会更加爱你了。但很可惜,每一天,我都在推翻昨天的自己。如果这样的感情让你觉得惊讶,其实我才是那个被吓坏的人。我承认,我依然害怕婚姻,我依然恐惧未来五六十年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引力,大于一切恐惧的斥力。而如果有一件事能让人无畏而勇敢,我们就可以称之为信仰,而——”
陈撰忽然摁下了静音键。
这回,他总算看向了盛以晴,胳膊用力,将她拉的更近了一点,他偏过头来,认真地对她轻声说到:
“而你,就是我的信仰。”
盛以晴愣在原地。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全场灯光大亮,观众们欢呼起来。片刻前突如其来的静音让迟威愣了半秒,下意识拍了拍耳朵,误以为耳机失灵,然而耳机那头还是没有声音,他又往陈撰的座位看去,曲繁漪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狐疑,好在他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说到:“而,小漪,你愿意嫁给我吗!”
全场安静。
曲繁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过来,迟威在作弊,借着耳机,鹦鹉学舌,哪怕是她手写好的稿子,他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他今天做出的一切,只不过在完成她布置的任务。
“怎么样?”誓言说完,陈撰秒换了副神态,低头看着怀里的盛以晴,“我厉害吧?”
“……你哪里搞的肉麻东西?”刚刚翻滚上来的感动被压了下去,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上周刚接pitch个钻戒的推广,人家要搞一vlog,里面正好有这个求婚誓词,当时小孩写的破稿子让我改,我改了好几遍,直接记下了。是不是还挺真的?”
“……“盛以晴一脸寡淡竖了个大拇指:“棒。“
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曲繁漪,迟威举着戒指跪在原地,而她迟迟没有表态。
她宛如木雕美人般静止在原地,忽然又想到了12岁那年的生日。
在生日的前一夜,她很晚很晚才睡着,翻来覆去眼里闪烁兴奋。像期盼春游一样期盼第二天太阳的升起。妈妈给她准备的公主裙被郑重其事地挂在衣架上,金黄色的丝绒裙摆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的光。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兴奋的她便拿着梳子跑向二楼母亲的卧室,欢快地喊着:“妈妈!妈妈!今天我要戴皇冠梳公主头!”却不小心听到了卧室里的传来尖叫质问声,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在质问“你和那个女人多久了?!”,父亲恼羞成怒的解释伴着瓷器摔在门上的碰撞声随后传来。
12岁的她愣愣站在门外,直到几分钟后门开了,是疲惫的父亲和眼睛红肿的母亲。见到女儿的母亲仓促地抹了抹眼睛,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来,妈妈给你梳头。”
曲繁漪印象很深的是,妈妈给自己梳头时的动作很轻,她贴着自己很近很近,仿佛为了寻找依靠,她的头顶甚至能感觉到妈妈温柔的呼吸,又过了一会儿,湿漉漉的水滴砸了下来,化在了她的发线里。
她意识到,那是母亲的眼泪。
直到她长大后才明白,就在她做公主的那一天,母亲发现了父亲的出轨。好在父亲只是短暂地爱了一下别的女人,很快又回到了屋檐下。就像一双脏了的鞋,洗一洗,又能接着再用。之前母亲为了她的生日宴筹备了整整一周,也给了父亲足够的时间在外陪另一个女人度假。
后来妈妈告诉她:结婚就是这样的,男人的心飘忽不定,但只要他肯回家就好。
后来她再也没有公主一样的生日party了。也因此,在后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她总会问自己:12岁那年的生日,究竟是最幸福的,还是最不幸的一天?
而每当她对这个答案摇摆不定,每当脑海里天人交战时,总有一个问自己:“曲繁漪,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她要真实的——
男人的誓言拥有多么短暂的保质期。今天说出,明天就可能反悔。
相比之下,一张最美的照片,它的保质期,是永久,是无期限。这才是真真正正最真实的东西。
曲繁漪的眼泪在这个刹那落了下来。
迟威的表情变得凝重,一时间,竟不知道她的眼泪是基于幸福还是伤心——他刚刚穿帮的样子实在有些明显,别人看不出来,但曲繁漪肯定可以,也不仅是迟威,所有原本高喊着“答应他”、“答应他”的观众也在女主角持续安静的气氛里变得凝重。
甚至贺嘉嘉都愤怒了:“妈的这么动听的情话都无动于衷吗?!曲繁漪好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