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卡莱尔的声音更担心了。
“我没事。”她依旧怒冲冲的说,“不是你的错,简!”
上帝!那当然不是简的错,她恶狠狠的想,可是为什么我总会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等她终于确定自己能控制住自己,不会有些诡异的想法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简一定等急了,我就这么把她丢下——艾琳带着愧疚轻手轻脚的上楼,推开那扇虚掩的门,那个身影依旧坐在床上,似乎在望着窗外出神:“简?”她掩饰的说,“我,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我以为你会去找伊克斯的麻烦,艾琳。”卡莱尔转过脸,安心的笑了笑,“幸好你没去。”
“我当然不会去,”艾琳说,只限于现在,她在心里私自补充,把灯放在桌子上,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琳娜现在已经得到幸福了,不是吗?”
“是啊,”卡莱尔轻声说,“可是艾琳,如果琳娜没遇到那个杂货店老板呢?”
那语气中的沉重和自责让艾琳霍然心惊。“你不该这么想,简!”她急切而小心的握住卡莱尔的手,“那根本不关你的事!就像今天的事一样,就算你真的杀了伊克斯,也绝对不是你的错,绝对!”
“可是,”卡莱尔笑了笑,艾琳觉得那笑容显得格外冷酷,“伊克斯没错,艾琳。而且我也不想变成懦夫。其实对我来说,这几件事没那么容易忘记,艾琳,我也绝对不想忘。”卡莱尔叹了口气,随即抬起头,目光坚决,“我确实在这些方面有问题,那他们就必须在那儿,时时刻刻告诉我,提醒我,我有问题!这不是很好受,”她淡淡的看了艾琳一眼,“可是这样我以后才能更小心,才能不伤着其他人,不是吗?”
那双漆黑的眼睛此刻沉静冷淡,嘴唇静静的抿着,没有一丝动摇或者疑惑。“我得做到!我能做到!”
你当然做得到,简。艾琳想。她想起了那时巴鲁克和她提起的往事——
“我从来没想到简会变成那样,”老人无奈的叹息,“她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和安妮一起去教堂做礼拜,穿着漂亮的小礼服,挽着她妈妈的手臂,显得既懂事又开朗,简直像个小天使。可我那时候见到她的时候,要不是那双黑眼睛没变,几乎认不出来。那么冷的天气,连外衣都没穿,瘦小苍白的像个鬼魂,她对我说,嘴唇冻得发青,一个劲儿发抖,‘先生,我有一件要紧事和您商量。’她一直这么和人说话,就像她父亲去世的时候那样,她站在尸床前,也在不停发抖,眼睛盯着那柄枪,却对我们说:‘那是我父亲的枪,看来他真的遭到了不幸——我有一件事和您商量,巴鲁克先生,您能去告诉我母亲这件事吗?’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一样,很少给人添麻烦,很少开口求人。你知道她申请来这里工作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格林小姐?我对她说这里总会有些烂事儿要处理,她却说:‘我知道,巴鲁克。你看,我知道我不正常,但这不代表我没能力照顾自己,没能力好好过日子。’”
“我那时候就想,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怎么干,”而她果然没让他失望。老人喃喃着,闭上眼睛,“我那个时候就知道她能做到——”
她当然做得到。艾琳注视着那双安静坚定的黑眼睛想,那个人就是这样的人——
完全不是懦夫,也从不软弱,一切都从现实出发,自己判断,自己行动,自己承受,就像独自走路的孩童一样,哪怕磕破了脑袋,满膝青紫,也会自己爬起来,自己包扎伤口,不哭不闹,甚至不迟疑一下,就那么带着伤痕继续走下去。没有什么能真正压垮她,就算是血腥荒诞的地狱也不行。她就是这样的人,可是,可是,为什么对着这样的卡莱尔,她却会这么不安呢?
而这样隐隐约约的不安,在晚上终于变得明确起来。
那时候,烧得迷迷糊糊的卡莱尔,扯住了艾琳的手。
“卡琳娜,我讨厌后悔,”她轻声说,声音颤抖着,仿佛在忍受难以承受的压力和痛楚,“可是,可是,为什么我总是做错呢?我真不想这样——”
她做得到。艾琳咬着牙把那只手小心的放回被子里,轻声抚慰着那个辗转不安又无从宣泄的灵魂,她当然做得到,巴鲁克。她想,可有的时候,做得到和心安理得是两回事,而简·卡莱尔选择的就是这样的路——我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简·卡莱尔,巴鲁克!
“把卡莱尔小姐解职?”巴鲁克还在谨慎的打量那份请愿书,旁边看热闹的一个矿主已经叫了起来,“真是异想天开,迪克斯先生!我知道随心所欲的使唤警察是城里绅士们的坏习惯,可这里是圣约瑟夫!”
“这是今天送来的死亡证明书和起诉书。□,诈骗,斗殴,盗窃,抢劫,什么都有。”巴鲁克指了指自己案头,“你看,我们这里就是这样。除了这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荒野里还有土匪和印第安人,我们要同时保护矿区,城镇,还有驿道。你知道那些驿差有些时候不太顶事儿,特别是政府的。这些事,”巴鲁克叹了口气,语气虽然疲倦却仍然耐心,“没有人能处理的比简更出色了,至少我没看见第二个。”
“可是她是个疯子,巴鲁克先生!会莫名其妙对人拔枪的疯子!我敢发誓她自己无法控制!她需要精神鉴定!”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众怒。
“他疯了,巴鲁克!”
“别理他!”
“你知道,总有些人会脑袋发热,”伯顿和其他几个人合伙把他往外拖,“卡莱尔小姐前几天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