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血涌上头,拼命挣脱,叫道:“李台主!”李适之只是不放,双臂虽非箍得死紧,却也不容我动弹分毫。他抱着我一路出了官署的门,我这才想到,被他这么一搅局,安禄山从此以后哪里还敢接近我?还谈什么给安禄山下毒?不由得怒火上升,张口责问:“李台主此番举动,近于挟持,可是大唐的律例所准许的吗?”
“若能长长久久地抱着你,我甘愿违反大唐律例。”他声音仍是平淡。
我闻言更是激愤,怒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就不怕有人参劾你么?”
李适之轻笑道:“我是御史台主,谁敢劾我?”他抱着我穿街过巷,将我抱到了幽州节帅官署的后堂,方才将我放下。
我本欲在给安禄山的食物中下毒,但毒药在唐朝,一如在后世一般,乃是管制物品,很难获得。但时人并不知道朱砂、水银这种炼丹的药材也能成为慢性毒药,所以,这些东西虽然昂贵,却不难买到。我打定了跟安禄山长期接触,给他喂这类药品的主意,却也终于因李适之的介入而不成。
难道安禄山真是要搅乱大唐的命定之人?
我简直要被这个意外气疯了,气到极处,一动也不想动,一句话也不想说。
李适之取来一柄玉梳,轻轻梳开我头发,又在我头皮上涂上药膏。我紧闭着嘴,没有反抗,怕自己一动手就犯下足以被砍头的罪行。接着他又唤来侍女为我更衣沐浴,给我的脚上也涂了药膏。
沐浴完毕,天色已晚。侍女又将我引入花厅,只见两张食案相对而置,上面早已摆好了酒菜,李适之已换了便服,跪坐在一张食案后。我嗤了一声,转身就走,却听他道:“与幽州军士斗酒数壶你尚且不怕,难道怕喝我这一盏酒吗?”
我倏然回头,恶狠狠地问:“大夫究竟有何用意?”
“我说了,我想娶你。”李适之抬手斟了一盏酒,站起身来,递到我手中。
“妾此心已属他人,恕难从命。”我握着酒盏不饮。
李适之双眉微微一挑,又斟了一杯酒,自己喝了,徐徐道:“自卿当年救我,我便视卿如九天玄女,万不忍见卿坠落凡尘,受人欺辱。而由今日之事观之,不论卿心属谁,他总归未曾善加护持——既然如此,何如由我来爱护于卿?”
他这一番告白,语气倒也可谓深挚。我压了压火气,只道:“妾并非什么仙人,那年救下台主的事,妾也早已忘了。妾身为救人者,只愿自己所救之人平安顺遂,诸事如意,没有旁的愿望。台主的心意,还是收回去罢。”
他笑了笑,拿出一封书信,放到我面前。
我见到那信是养父裴公的字迹,心生欢喜,到一边洗了手,捧起细读,却越读越是惊惶,心慌手抖:“这、这是,不,不是……”
李适之道:“我既查到郁卿乃是裴左丞的养女,便遣快马向裴左丞致信求婚,也向裴左丞讲述了当年为你所救,后来大肆寻你之事。裴左丞欣然允婚,还说我在幽州的时日里,他和夫人为你备嫁,待我回到长安,再行大礼。‘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如今你也不算不告而嫁了。”
“……”我这回是真的要崩溃了。
此时父母之命高于一切,纵然……纵然王维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想要娶我,如今有养父裴公的决定横在眼前,王维也……也是不会娶我的了。
况且……况且李适之既是李唐宗室,又是“亚相”之尊的御史大夫,其身份贵重,远非王维可比。以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他难道肯为我出面相争?更别说还有个肯为他自尽的崔十五娘在中间挡着——自从他不肯远离崔十五娘以来,我们几乎已是音书隔绝的状态。
我遭受了一天之内的写完,我觉得我会不敢看评论的……求大家,如果看不下去的话,也不要人身攻击作者……
不用登临意惘然
幽州很快就到了秋花惨淡秋草黄的时节。这一日我独自枯坐在窗前,增删数次,写就一封书信。带着书信出门时,却见邸店门口有了四名兵士,分列在门的两侧。他们见我出现,一齐问好。
我愕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答道:“某等乃是节帅遣来守卫娘子的。”
“娘子”这个词,既可指任何已不再年少的女性,也可以是下人对主母的称呼。我到唐朝后,容貌始终不随时间改变,现在仍是少女的样貌,通常被陌生人称为“小娘子”。那么此人的称呼,显是默认我是他们的未来主母了。
我冷笑一声:“那么,我可否请你为我送一封书信到城里的驿站?”
那个兵士躬身接过。我笑道:“有劳你了。这封信极为紧要,是我请父亲裴左丞退婚的书信,万不能有闪失。”
我公然挑衅李适之,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兵士转身去了,我才举步出了邸店大门,走向城北粟特人聚集的片区。剩下的三名兵士始终跟在身后,我也不去留意。我寻了一个相熟的粟特商铺,闪身进店,与他们用粟特语交谈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交给他们,再三叮嘱,又装作买了一件首饰,这才离开。
只是,当天晚上,我就发现那封信函被放在我的面前。
我眼前一黑,怒不可遏。还未待我发难,李适之先开了口:“卿心所属的男子,就是这个安重璋么?”他以目示意那封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