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实在不懂这安定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将她从宫里调出来,强留她,却又不让她做她应当做的事,反倒要她陪他微服逛市集?王府里一众丫鬟奴婢纷纷对她横眉竖目,就好像她抢了她们的相公似的‐‐罪过罪过!怎么这样不害臊,胡乱打比方!云姜想到这里,不自觉懊恼地跺了跺脚。他们一行人到了市集,一看,果然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楼驿风要云姜和他并肩走,别丢了。哪知道背后一群随行的王府丫鬟眼睛里喷的火几乎要把自己点着了。云姜自己嗔怪自己,狠狠地一跺脚。楼驿风忙问:&ldo;怎么?你的鞋子穿得不舒服吗?&rdo;&ldo;不,不是。&rdo;云姜本来就有点泄气,心不在焉的,楼驿风这一问,她没能掩饰得住,不耐烦的神态都堆在眉心。楼驿风便指着街道两旁排成长龙的小摊贩们,朗声对一干随从说道:&ldo;你们每人挑一件东西,就当是本王对大家的犒赏。&rdo;随从们欢天喜地地走去摊子前,这个拣一只玉钗,那个选一尊花瓶,都是些名贵的东西,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满脸的喜庆神色。唯有云姜始终不见动静。楼驿风便问她:&ldo;你要什么?&rdo;&ldo;奴婢什么也不要。&rdo;这里难免有负气的成分。要知道,云姜在宫里对六皇子也是摆过脸色的。她心里不高兴,面上立即就会掩不住,倒是让楼驿风感到些许诧异,微微蹙了眉,也不知道说什么。旁边随行的管家立刻拉长了脸,低声对云姜喝道:&ldo;你怎敢扫了王爷的兴致!&rdo;云姜也不是刁蛮任性的女子,管家那样斥她,她便偷偷地去看楼驿风的脸色,虽然他没有明显的愤怒,但是失望与尴尬是显而易见的。云姜心知自己的确是做得不妥,对方毕竟是地位尊贵的王爷,忤逆他,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况且自己也只是在王府待几天,过了这几天,就不必再应酬这个古里古怪的王爷了。于是,云姜勉强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落在一个卖竹编的小摊上,那里挂着几只竹条编成的蚱蜢,油绿绿的,栩栩如生。云姜便走过去,提了一只,道:&ldo;我就要这个‐‐&rdo;正文昨夜笙歌容易散(3)随从笑了。管家也笑了。可是那些笑容却是有惊愕,有讥讽,也有不屑。唯独楼驿风笑得慡朗,晶亮的眸子,散发着温和淡定的微光,像一层薄纱,温柔地笼罩着云姜精致的脸庞。不可否认,街市的热闹,是皇宫里怎么也不会有的,好像就连扑面过来的空气,都带着一种朴实的气息。云姜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热闹的气氛了,看熙来攘往,听喧哗嘈杂,有点像记忆中的儿时,跟随母亲,为生计而奔走于市集。如果可以永远都是那般年纪,幼稚任性,可以不必害怕成人世界的算计与陷阱,该多好。云姜想着想着,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他们在京中最享盛名的金膳楼用过餐。出来,向左走了半里,忽然听见路旁的一幢红楼里爆发出尖厉的呼叫声:&ldo;安定王!是安定王啊‐‐&rdo;众人循声一看,只见那红楼的楼上楼下眨眼之间就挤满了人,全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她们手里挥着各色的丝绸绢子,有的瞪眼,有的掩嘴,纷纷表现出惊喜激动的表情。有人喊:&ldo;王爷,您好久不来咱翠香楼了,奴家可是好惦记您呢……&rdo;有人说:&ldo;王爷,您上回答应了要送人家一串夜明珠的……&rdo;楼驿风顿时窘迫得表情都僵了。连鸨母听到安定王三个字,也忙不迭跑出来,拖着楼驿风,媚笑道:&ldo;王爷,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坐坐,姑娘们都惦记着您呢……&rdo;若是在平时,楼驿风倒是三言两语便应付了,走也好留也罢,都不失从容潇洒,但今日偏偏窘得厉害,他对鸨母僵硬地一笑,拂开她的手,道:&ldo;今天我还有要事在身,请妈妈跟姑娘们说,我改日再来和大家品酒论棋。&rdo;品酒论棋?云姜不由得暗自偷笑。在怡红院这样的地方,品什么酒,论什么棋?她不禁戏谑地瞥了楼驿风一眼,在看见他略微尴尬的表情的时候,又忍不住笑了。后来他们走出好远,背后的叫喊声才逐渐散去。回到王府之后,云姜补衣一直补到深夜。她的每一针,每一线,就像下棋似的,定要先好好地思量了方能动手。云姜中途强撑着睡意听见敲门声,原来是王府的丫鬟端来了参汤,还有一只燃着檀香,能够安神解累的香炉。丫鬟说这些都是王爷吩咐的,希望姑娘喝了参汤早点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