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似沉沉阴霾,在心中越聚越多,难以消散。近段日子以来,他们聚少离多。而洛明栀还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缩短两人相会的时间,或减少碰面的次数。最不愉快的,就是在御花园洛明栀遭到邻国使官墨斐调戏的那一次,洛明栀就好像留了阴影一样,再也不愿同楼青煜亲近,许多次虽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疏远了。某日,皇帝问及楼青煜的意思,说也是时候为他选妃,定下终身大事了,楼青煜喜不自禁,原以为结为连理可以重新将彼此距离拉近,纵使洛明栀真的背负了什么,他也有立场去为她分担,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不必再心存顾忌。可是,一切最终成了一场空。洛明栀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搁在闺房的梳妆台前,用纸镇压着,信封上写着:煜亲启。那里面记录了她所有的苦难与罪孽。菱花碎,灯花结。幽幽的烛光,照射着楼青煜通红的眼眸,他穿着单薄的衫子,却好像感觉不到刺骨的严寒。楼青煜展开信。洛明栀娟秀的字迹,让他再度心痛。青煜,我爱你至深。你若天上明月流光,我却是泥中倒影,污秽满身。我自知无法再与你相衬,我更加不能容忍自己活在阴影与内疚之中。便让那井中清冽的泉水,洗去我的罪孽,我将实情说与你听。桑妃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京中盛传你与我情深意合,若将来你封了太子,登基为王,我便随着你一同富贵,兴许是未来的一国之后。那时,我的地位便会超越桑妃,成为家族中最风光的女子。我与她,表面看来感情甚好,实则偶有勾心斗角的事发生,她被那些传言蒙了心智,对我嫉恨防备,向皇上进言希望可以将我与邻国使官墨斐配做夫妻,皇上素知你我之事,并未将她的言论摆在心上。谁知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正文画舫朱帘脉脉中(7)桑妃向墨斐暗示,说家族长辈有意将我许他做妾,墨斐素来胆大,因而屡屡对我纠缠。有一日,他借酒装疯,玷污了我。清白落入沟渠,染了泥沼,污秽不堪。我再不是从前的我。那样的打击,于我,仿如致命。可我不敢对任何人讲,尤其是你。青煜,是我辜负了你。我再不是你心目中那纯洁干净的女子了,我就算碰到你的手,也担心自己染脏了你,因而,我也再无法与你相亲近。原谅我让你这般失望吧,我心有怨愤,所以我无法不迁怒于桑妃。墨斐甚至说,是桑妃给他出了这样的主意。我找桑妃对质,我恨她,恨她有一张美丽的皮囊,却是蛇蝎心肠,我想抓破她的脸,扯断她满头恶毒的青丝。我们曾经在牵伶阁互殴,她扯破了我绣的牡丹蛱蝶的襦裙,那曾是你最喜欢的一件。我保不住自己的清白,连衣裳也保不住,这仿佛是对你我未来的预兆。她为免我难堪,也怕别人问及我何以衣衫破烂,强令我将撕破的襦裙换下了以后,再离开牵伶阁。我真的恨她。你可知道清白之于女子的重要?你可知道我的世界从此再无天日?为什么她要那样狠心对我?我要她用她的命和她的全部,来替我洗涤所有的痛苦。而此时,我亦知道,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与你的感情,无论如何都难以再维系了。桑妃死的那日,我是从悬音湖北侧那道城墙偷偷入宫的。我曾笑言那城墙下的洞穴形如狗洞,你说你堂堂一国皇子却为了我连狗洞也愿意钻,你对我的情深,我至死不忘。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却利用那秘密的入口进宫,所以宫门簿上没有我的出入记录。桑妃的宫女说,桑妃当日是兴之所至,才想去游湖。实则是我偷偷地遣人送了一封信,将她约来悬音湖的。我要她看信之后立刻烧掉,并且只能独自一人来,否则我便要将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宣扬出去,拼得鱼死网破。她大抵是想着我们碰面之后还能进行一番谈判,给事情一个两全的安排,却没想到我是下了决心要杀了她。她支走了随身的宫女,上了船,我早已在船舱内等她。我推她落湖,看她溺死,我再跳入湖中游上岸,仍然是从北面的城墙秘洞出了宫。大理寺错将破案的关键定在了那块不属于桑妃的木腰牌上。我见过那块腰牌,桑妃一来,我便看见腰牌在她的腰间挂着,但那事物与我无关,错误的线索,延滞了破案的进程。可是,青煜,那却不能延滞我依然存在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