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娘立时动心了,急急站起身。可不是,一件丝绵的衣裳少说也得一两银子,怎么地也能借回二两银子,又不是不还,这账傻子也会算啊。
且这衣裳还不是自己花的钱,自己也没啥损失,钱还顺利借到手了,娘家也得了实惠。
谢阿娘脸带喜意,虽是不能从周宁手里压榨出白花花的银钱,有这衣裳也一样。二儿子的聘银总算是能凑齐了,到时候欠娘家的银子就让谢定安多去做几次工,早晚也能还清。
谢阿娘算盘打得精,这好处全是自己和娘家得了,差处全扔给了谢景行一家子。
谢小妹赶紧跟上,自己的丝绵手帕还没到手呢。
谢阿娘脚步急切地出了谢小妹的房间,抬眼看见周宁还在厨房忙活,招呼没打的转身进了周宁夫夫的房间。见谢景行呆呆看着这边,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平白被瞪了一眼,谢景行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马上就看见谢阿娘和谢小妹进了自家房间,登时觉得不妙,这两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主。
谢景行转眼看了看周宁,见他挺着肚子背对着自己,正站在灶台后的木桌旁将洗好的野菜分段,对外间的事无知无觉,也没有打扰他,自己悄悄地走出了厨房。
谢景行跨步走进房里,往里一看,谢阿娘和谢小妹正在衣柜那里翻动。
谢阿娘两人没有察觉到谢景行的靠近,顾自翻动着衣柜里的衣裳,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
“好啊,这周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儿可不只有丝绵做的衣裳,居然还用棉布纳了鞋子!我竟不知他还藏了这么多好东西。这谢定安不晓得多孝顺孝顺老爹老娘,倒是能花钱给个傻子置办这些费钱的……”谢阿娘撸起袖子把衣柜里谢定安夫夫的旧衣扫到了一边。
她还以为谢定安这几年为了给谢景行治病已是将钱花的差不多了,看来还是小看了他,这衣服鞋子,还有明显是给新生儿新做的布包!
谢阿娘两人身形单薄,谢景行一进来就将她们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谢阿娘一把把手里的新衣裳挂在自己臂弯,这衣裳她娘家侄孙穿着正合适。大热天的,丝绵的衣服穿着凉快,大嫂肯定高兴。
谢小妹也没闲着,正悄悄把从衣柜翻出来的一块靛蓝色丝绵布塞进怀里,这颜色真好看,制成手帕肯定漂亮极了!
谢景行脸色冷凝,他还说不出话,只能绷着张脸上前去一把将衣裳抢了过来,这件衣裳是他亲眼看着周宁一针一线地缝出来的。
为了买那些丝绵,谢定安上次跟大家去做工,别人闲时都休息恢复体力,他还去码头上扛麻袋,因着力气大,加上村里兄弟帮忙找活,费了快一月时间才存下那些钱。回来时,人都瘦脱了形,周宁背着谢定安还哭了一场。谢景行怎么可能让谢阿娘把这件衣裳拿走!
谢阿娘看衣裳被抢走,立时一惊。回头见是谢景行,拉下了脸,“你这傻子,乱拿什么,还回来。”说着伸手过去想要拿回来。
谢景行怎么可能让她抢走,侧身躲了过去。谢阿娘没想到谢景行还知道躲,一时不察,往前踉跄了一步,若不是谢小妹在旁边扶了一下,差点跌倒。
“反了天了,你一个傻子还知道抢东西,你知道这是干嘛用的吗,你就抢……”谢阿娘没等完全站稳,嘴里骂骂咧咧着朝谢景行走了过来,一把抓住衣裳的下摆,手里用劲想要从谢景行手里抢过去。
谢景行手上用力,抓紧了手里的衣裳没松手。
今年天气比往年热,入暑后,惧热的谢景行每晚都不好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后背还长了一大片痱子。周宁心疼,每晚给谢景行摇扇哄他入睡。
白天更热,葛布做的衣服贴在身上,风透不进去,身体闷在里面,不多时就能出一身汗。谢定安也心疼,就去做工买了透气凉快的丝绵,让周宁给谢景行做了身衣裳。
周宁忙里偷闲,用了快半个月才做好一件。
这次谢定安放下夫郎孩子在家,又去了县城做工,是还想再买一匹丝绵,给谢景行再做一身好换洗。
谢小妹见谢景行不放手,衣裳被扯在中间,就去帮忙。
十岁的谢景行力气不足,全凭一股子气撑着没松手。要上辈子的谢景行知道,未来他会因为一件丝绵衣裳跟两个女人争夺,他只会不屑地嗤笑出声。就算他是孤儿出身,但凭着近二十年的努力,成为业界赫赫有名的卧底记者的他,怎么看得上这么一件衣裳。
谢景行知道他应该放手,对面虽只是两个弱女子,以他现在十岁幼童的身体素质,仍是螳臂当车。
可他舍不得。阿父瘦脱了形的脸,阿爹借着烛光缝补时细弱的脖子,一一地从他脑海闪过,他怎么可能舍得。
蓦地,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谢景行低头一看,谢阿娘正用手掐他,捏起一块肉,狠狠一拧,疼痛感瞬间加深。
谢小妹看他这样都不放,急得环顾四处。这强抢家里孩子的新衣裳去送给外家的孩子,让外人知道,她多年的名声可就没了。
“松手啊,松手啊,你个傻子,这样的好东西给你穿,你也不怕折寿……”谢阿娘嘴里骂骂咧咧,表情狰狞地掐着谢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