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赶路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却有人比他更快,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篇披皮文学的另一主人公,花满楼的亲六哥。
花家六童显然不能同花满楼一样欣赏那篇故事,他偶然路过茶水铺,偶然停下来听了一耳朵,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根本不问那说书少年是谁派来的,上去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子,梆梆三拳照着脸就揍了上去,一边揍一边骂:“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说八道!”
他的脸几乎红成猪肝色,拳头雨点般的落下去,揍得说书少年哇哇大叫,还是花满楼听见楼下动静不对,急忙下来把六哥拉住了。
事情的前后经过一说,事实上也不用花满楼说,那少年揉着脸开始叭叭叭的自报家门,那张秀气的脸上还挂着笑:“您一定是花公子的兄长吧?哎呦,这可真是对不住,小人也是听命行事,您要是气不过也别拿小人撒气呀,可以去打我们庄主呀!”
“好,很好!西门吹雪!他万梅山庄势大,我江南花家也不是面团!不是他想捏就能捏得动的!”
花六童本有要务在身,捎带脚的顺便来看看弟弟,当下正事也不做了,弟弟也不看了,带着人马直奔万梅山庄!
花满楼拦了,说什么都没拦住,只好跟着一块走。
这一路足有数百里,即便快马加鞭也得赶好几天的路,这几天花六童也没闲着,论武功他有自知之明,十个他加一块也打不过西门吹雪,可让他咽下这口气,却是万万不能,所以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找人说书?那我就请人唱曲!你一个人写,那我就请一百个先生写,不但要谱成曲,还要找人在各大青楼楚馆巡回演出,还要印成书册,全国发行!
至于唱曲的内容么,若说西门吹雪的换皮文学是七成剧情夹杂着三成黄色,达成了十分惊悚的效果,那么花六公子请人写的曲,那是通篇的颜色,没有一丝剧情,上来就开干!
主角当然是西门吹雪本人,至于配角,那是半分都不能客气的,什么贩夫走卒,乞丐名伶,富商巨贾通通上阵,甚至还创造性的写了把人兽,主打就是一个恶心。
【“月明高悬空寂静,深巷异声惊扰人行,只道是春夜的狸奴来尽兴,却不想是那白衣剑神、吹雪化作了浪蝶,与乞儿同采花心。
一个细腰紧摆动,一个眉蹙螓首摇,却是乍见也留情……”】
这还算比较文雅含蓄的段子,更多的全是什么牡丹滴露、吟哦似浪之类的组合,又黄又粗暴。
正所谓有钱能使磨推鬼,花六公子在这一方面可不含糊,西门吹雪一天平均产出一万多字已经够可怕了,而花六公子重金网罗了一百多个写曲的先生同时开工,仅用了三天就创出了有长有短,拢共三百多首小黄曲,各种时间各种地点,各种体。位都来了一遍。
同行的还有沿途各大青楼里的头牌歌妓,纷纷抱着琵琶笙箫,一路走一路唱过去,轰动一时。
这还不够,花六公子又很大气的将这三百多首小黄曲集合编撰成册,还特意给它起了个别致的名字,名曰《剑乱天下》。它被送到书局里,刊印数万本免费赠送,发送重点就是那些混江湖的,尤其使剑的少年,必须人手一本,一个都不能少!
花满楼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亲哥一路造作,他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死活没拦住,等两人到了万梅山庄的山脚下,刚好碰上了姗姗来迟的陆小凤。
陆小凤手里正拿着那本小黄曲,神色颇为复杂。
他实在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因为这种原因血溅五步,他敢保证,以西门吹雪的脾气,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八成是要拔剑杀人的。
若是能避免这场冲突,陆小凤宁愿这些小黄曲里的主人公是自己。
“他一年最多出门四次,算起来今年他大约不会出门了,我只愿他永远不知道有这些东西。”陆小凤怅然地说着。
花六公子淡淡一笑:“我偏要让他知道!本就是他先来惹我的,先撩者贱,这事他不占理,我看他怎么好意思拔剑!”
……
山脚下的笙歌隐隐约约的传进庄园,而《剑乱天下》正被西门吹雪拿在手中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他从头看到尾,表情丝毫不变。
石观音却忍不住,说起这件事来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笑够了,这个纵横大漠的女魔头第一次露出了促狭的表情:“这种报复的法子怕是只有你们这种人才想得出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是接着写?还是……我帮你杀了他们?”
“不必。”西门吹雪把《剑乱天下》一丢,用帕子擦了擦手:“写书而已,罪不至死。”
“你就这么算了?”
西门吹雪寒着脸,冷冷道:“我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停下来。”
山脚下的演出持续了整整一日,陆小凤本以为西门吹雪在听到第一句唱词时就该提剑出来杀人了,可直到歌妓们收工西门吹雪也没出现,莫非距离太远他根本听不见?还是他不在家?
陆小凤决定进去看看,没走正门,翻墙进去的。
里面的所见所闻让他无比震惊。
西门吹雪住的那间屋子塌了!
西门吹雪正对着空气说话!
西门吹雪手边放着《剑乱天下》!
这些还只是一般震惊,最让陆小凤意外的是,西门吹雪身边居然有女人!而且是那种很妖娆很放荡的女人,她听着从山脚下传来的乐声,居然跟着咿咿呀呀地唱,一边唱一边笑。
两个人坐在一间凉亭里,看样子是极熟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