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年?在紧张。
说来也很正?常,她这么多年?都在循规蹈矩地做事?,此?刻这么站出来和一直以来的?权威作对,她紧张也是应该的?。
她不只是手心在微微出汗,握着顾寄欢的?手也在缓缓收紧用力,顾寄欢抬眸看到陆时年?的?侧脸,能看到她神色淡淡,唇线却轻轻抿着。
算了算了,不知道陆时年?怎么就疯了,但是就陪她疯一次,死也就死了,反正?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胆子正?锻炼到了无比大的?时候。
顾寄欢咬了咬牙,另一只手放在了陆时年?的?手背上,两只手都握住了陆时年?,然后抬眸说道:“奶奶,婚事?已定,我不会反悔。”
她这一句话落下,陆时年的眉间?似乎松了松,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回来。
入目是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扬,眉梢眼角都是明媚灿烂的笑意?,那双眸子微微眨了眨,似乎是在给陆时年勇气。
陈月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这顿饭本来就是鸿门宴,想要给两?个小?的施压,让她们?放弃这门婚事,这么?多年来她在陆家说一不二习惯了,没?想到她们?这么?坚决。
而?且,几乎从一进门开?始,陆时年就在护着顾寄欢,尽管她说和顾寄欢没关系,可明明她身上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顾寄欢。
陈月芳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收紧,收成了一个拳头,咚的一下重重地在餐桌上锤了一下,哐当一声,架在碗上的筷子落在了桌面上。
有保姆赶忙拿了双新?的筷子递到她的手边,垂眸轻声道:“老太太……”
陈月芳缓缓舒了口?气,松开?了手,接过筷子,语气也稍稍和缓了一些,轻声道:“罢了,随你们?去吧。”
她不是不想发怒,只是这怒气发不出来,她想到了陆时年的父亲,当年也是这么?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说是要坚持自己的艺术理想。
那个时候她还年轻,还有怒气,她也不肯低头,换来的后果就是儿子远走他乡,几十?年来不曾回过家里一面,也不曾和家里有任何的联系。
这么?多年,她也老了,早已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刚强,在面对陆家旁系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儿……
怀柔,换一种说法就是,她怕了,她刚才与陆时年对视,她觉得只要她再继续逼迫回去,她们?的祖孙情到此为?止,失去了儿子之后,她会再失去自己的孙女。
吃过饭之后,顾寄欢和陆时年跟在陈月芳的背后上了电梯,电梯之内一片沉默。
顾寄欢轻轻扣了扣陆时年的掌心,陆时年垂眸过来,顾寄欢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道:“你疯了?”
陆时年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顾寄欢不知道陆时年什么?意?思,是没?听懂她的话,还是在说自己不是疯了。
陈月芳站在两?个人前面,此刻三人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顾寄欢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凑近了些在陆时年的耳边轻声说道:“陆时年,你是不是还有些别的打算。”
她没?太敢说得太直白,因为?虽然把声音压低到了极限,她也不能?保证陈月芳是真的完全听不到的。
陆时年也有些语焉不详,含糊说道:“嗯,等以后再告诉你。”
陈月芳微不可查地轻轻叹了口?气,陆时年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很隐蔽,但电梯门是不锈钢材质,清清楚楚照出来背后的影子,两?个人偷摸摸讲小?话的动作几乎全都在她的眼前。
她转回头,缓缓道:“到了,跟我走吧。”
没?想到陈月芳会在这个时候回头,顾寄欢讪讪地松开?了陆时年的手,有些被抓包的不自然。
可就在她松手的瞬间?,陆时年的手又紧紧握了上来,就这么?牢牢牵着顾寄欢的手,颔首说道:“是,奶奶。”
她眉眼看向?顾寄欢,那双眸子里显而?易见比平常多了太多的柔和,甚至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引得陈月芳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希望陆家无后,不喜欢陆时年和顾寄欢这幢婚事,如今走到赶鸭子上架的地步,眼前的场景也在一遍遍提醒她,就算她不喜欢,也改变不了。
不过她陈月芳这辈子都在做旁人看来不可为?的事情,她以女子之身经商,担负起这么?大的家族,在她年轻的那个时代?,旁人都觉得是不可为?的,但她做到了。
她不想和陆时年彻底闹到不开?可交的地步,却也绝不会就因为?陆时年的执着就点头,总是还要试一试。
电梯停在顶楼,这里的装修和下面几层截然不同,滚圆的红木立柱支撑,窗格浮雕虫草鸟兽,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甚至入目还有一块硕大的匾额——陆氏家祠。
顾寄欢忍不住有些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想象不到有钱人的操作,现在社?会,居然还保留着这么?大的祠堂,而?且改造了别墅的顶楼作为?祠堂。
如此离谱的东西放在陈月芳这个人的身上倒也说得通,她实在是个骨子里都是传统骨血的人,陆家这么?大的家族、例行的家宴、还有祠堂……这些符号在陈月芳身上都无比契合。
“上次只是跟家中亲友宣布过你们?的关系,还没?有告知各位祖先,既然今日来了,总要磕个头,求得祖先的同意?。”陈月芳淡淡说道,“我们?这一支,时年是独苗,婚事不能?瞒着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