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要明日?”石秋说不上原由,总之这一日心是乱的,是紧绷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今日自己如此敏感,如此猜疑。元期明显因她的话怔愣,他随即笑道:“后日亦可,你想什么时候?提前和我说,我好备全食材。”石秋却是不语,半晌深深看着他。“元期,你若是有事万不要瞒我,什么事都不要,不然我会不开心的。”她说得认真,全无半分玩笑意味,杏眸里澄澈似清露,直直看着他,分毫不差滴在了他的心上。宽大的袖中,他慢慢握紧了拳,面上仍是淡淡的笑,回着:“好。”满怀心事将入环春楼,一人迎面而至,石秋福身:“红杏姑姑。”红杏笑得两眼眯起来,她径自拉过石秋的腕子,拍了拍她的手,声音是柔的,“六娘,妈妈让你回来了立即去她屋里一趟。”“妈妈有说何事么?”石秋问。红杏但笑不语,落她两步,松开她的手,反推着她的背令她向楼梯口走去两步。石秋被推的身子趔趄,稳住后回头看她。却只听到红杏道:“姑娘实话说便是,妈妈疼你,不舍得你受半点儿苦呐。”石秋听得颦起柳叶眉,心内陡升出不安,她自顾自稳着心神,提着裙摆步步上阶。叩门而入。“将门带上。”石秋便回身关上了门。再转身只有珠帘后的隐绰身姿,从里传出不容置喙的命令。“跪下。”语气很淡。石秋闻言却止不住双肩一抖,她什么也没说也没问,走过去到珠帘前,屈膝跪在地板上。半炷香内,珠帘内外皆无动静,仅有从香炉中不断溢出的合香味。石秋跪得膝盖酸疼,她垂着脸未出求饶声。几息后,终闻珠帘声响,石秋缓缓抬起脸看去,凤二娘穿得海棠红绸,簪花点翠,行至她面前,甫一伸手,石秋看到她十指丹蔻。两指落在她下巴,轻轻抬起,石秋便与她对视。“六娘啊,你这骡子一样的倔性子何时能改上一改?”她的嘴唇有些发白,“六娘早已这个性子,今生怕是改不了了。”凤二娘并未斥她,嗤笑出声,两手扶在她胳膊上。“起来吧,膝盖落了毛病不是小事。”石秋便随凤二娘的搀扶起身,却因两腿发麻几近倒下,凤二娘用脚尖勾来圆凳让她坐下。随后从袖中掏出碧色小瓶扔给她。“拿去涂抹。”石秋垂着眼,将瓶子收入怀里。“可知道我为何让你跪?”石秋默一会儿才答:“六娘愚钝,不知哪里做了错事惹得妈妈不开怀。”凤二娘笑出声,她盯着石秋略低的姿态,唇边浮出几丝讥诮来。“六娘,今日和你四姐姐玩得可开心?”石秋眼睫颤了颤。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妈妈在说什么,六娘早已没有四姐姐了。”“你瞧瞧,我的错,年龄大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她现在不是什么环春楼四姑娘,如今是林照,枝头飞上了一半,是王爷的人。”“六娘听不懂妈妈的话,敢问妈妈叫我来是什么事?若是没事了,我能否先回去汤沐上药?”她说着,将薄纱裙上撩,透过白色里衣,可见红色染于其上。却是破了皮,流了血。凤二娘看了眼,嘴里道:“不愧妈妈我好吃好用的养了这么多年,忒是娇贵。”石秋不做声,凤二娘凝睇几眼,随之作罢,唤来服侍石秋的小侍女。“六姑娘膝盖有伤,明日待在屋里细细养着,不得外出。”石秋微惊,想到答应元期的明日要去找他,只是她亦知凤二娘此时在气头上,多说一句不过火上浇油。她默默作揖退下。高载海传环春楼红杏到府上求见林照时,林照和仲熙将一起吃过早饭。林照擦着手,与仲熙对望一眼。“你要见么?”林照将巾帕重新放在架上,“见,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何况我从来没想躲,没什么可怕的。”她说罢看向他,“王爷和我一起见吧?”仲熙怔了怔,颔首。红杏由小厮领着到了前堂,堂上二人对坐着竟在休闲下棋。她目光流连在林照脸上,越看心里越有道声音在叫嚣,仿若要冲破栅栏,脱口而出一句“芝兰姑娘”或是“四姑娘”。神韵太像。即便记忆早已在岁月中模糊,可红杏记得有人一见就是让人挪不开眼。红杏抑制着奋然,作揖行礼。仲熙淡淡扫视一眼,问:“你来找林照?”“正是,民女找林姑娘有事要说。”红杏对着仲熙难免拘谨,而林照却一个眼神还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