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队伍一路向南,就算时节已经快要入冬,感觉也不太冷。
只是南方多雨,少见晴天,蚊虫肆虐,再加上流放路上条件不好,多有人直接喝路边生水,队伍里时不时总有人生病。
若是运气好,周边有村落镇子,及时求医问诊,还能买来药治疗;运气不好,一连五六日皆是荒郊野岭,那就只能硬扛。
一路行来,陆陆续续的又折了二十余人。
好在,周家众人皆无大碍。
便是挨了四十廷杖的周梁,也扛了过来。
冯家人多,难免有一两个体弱的,听冯七郎念叨,他大哥家的一个小侄子没了,他父亲的姨娘也有两个病重没挨过去。
王雅慧倒是比冯七郎更熟悉这三个人,那小侄子本就是早产,在京城里那般精细的养着,赶上换季还要病上一场呢,流放路上撑不下去,早在意料之中;那两个姨娘素来也是婉转婀娜、弱柳扶风的,听到她们病故的消息,王雅慧一点都不意外。
至于其他人家,反正每日都能听到有人哭嚎,叶长宁都习惯了。
就连周婉,也从一开始时听到哭嚎就脸色苍白到如今的面不改色,也都麻木了。
同时,也明白刚开始时自己的同情心是多么的可笑——她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哪有多余的心力帮助其他人?若是没有大嫂帮忙,她和三嫂、康儿还不一定怎么样呢!说不得那在荒野被草草掩埋的尸首中,就有她们。
要不是叶长宁过来,原主和康儿是真的活不下去的。
周婉这样想,倒也没错。
原本性子温软的小姑娘,就在这流放路上,一天天的坚强起来,如今也是做饭打草赶车样样都做得,肤色虽不如往日白皙,却健康红润起来。
赶路的日子,说艰难是真的艰难,习惯了之后也觉得过得很快。
终于,一行人千里跋涉,终于到了海边——海对面,就是琼州。
想要过海就得坐船,人上船容易,可马车想要上船,得加钱。
周家这边,由李若兰的侄子帮衬着,稍微意思了一下,便连人带马车都放行了;冯家一路上多有孝敬,衙役们吃人嘴软,也开了方便之门,两家人正好坐满了一条中型船,直接杨帆出海了。
他们这些犯人流放的目的地虽然都是琼州,但分配的位置略有不同,比如说周、冯两家,就一同被分配到了崖州属下一个名叫小岭村的地方。
一路上特别安静很少闹人的康儿,在上了船之后哭的天昏地暗,喂什么吐什么——他居然晕船!
未来都要生活在海岛上,他居然晕船?!
叶长宁都无语了。
好在船上的日子极为短暂,也就两日功夫,他们一行人便到了崖州。
如今的崖州跟后世的崖州那可不是一个概念。
后世的崖州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每年不知道多少游客;如今是实实在在的荒山野岭,少见人迹。
船靠了岸,叶长宁抱着康儿从船上下来,只两日的功夫,原本精神十足的孩子就蔫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泪,眼巴巴的看着叶长宁,张嘴“啊啊”的喊着,似乎在诉说自己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