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匾门窗上那些修复的痕迹,还有梁柱斑驳掉落的油漆,与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廊庑、台阶有种反差。
是时光。
大家都仰着头看前方的三清殿,唯有七叔爷看看两座坟茔,问:“那个是……?”
阮卿给廿七使个眼色,廿七指着右边那座:“那是我爷爷的墓。”
七叔爷径直就走过去了。
他把墓碑上的字都看了一遍。尤其最后因为一再修改没有排好版挤成了一堆的那些小字。
七叔爷从见了廿七,一路都魂不守舍,等见到皂角的墓碑,终于再也绷不住了,百感交集之下,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还在四处打量呢,被他吓了一跳。
阮祥云赶紧过去:“爹!爹你干嘛呀?”
想拉七叔爷起来,七叔爷推开他,一边哭着一边含糊说着什么。
本来就是阮卿听不太懂的土话,这下更是完全听不明白了。
廿七倒是听得明白,小声给阮卿翻译:“……师父,你怎么不等等我……我都走到桥边了……你砍桥干什么……咱俩这辈子的师徒缘就错过了……下辈子一定不能瞎砍桥断路了……”
“后面就都是骂人了。”他嘴角抽抽,“骂得很脏。”
阮卿:“哈?”
廿七解释:“骂那些要砸道观的人。”
可以说骂得花样百出了,绝对都是阮卿这种城市人想也想不出来的花式骂娘。
大家都过去围着七叔爷劝去了,他俩在这儿嘀嘀咕咕。
看七叔爷这架势一时半会骂不完,廿七说:“我先去看看灶上。”
他就去后面了。
他今天宰了三只鸡,都炖上了。临走的时候灶膛里只留了小火,锅里加足了水。
现在回去看了看,剩半锅汤了,香气四溢。
今天采的蘑菇走之前就洗干净烫过了,现在全倒进锅里。灶膛里添上柴,风箱已经修好了,拉几下,火呼呼地就起来了。
等汤滚一滚。
再回到前院,七叔爷情绪刚平复,刚被阮支书扶着站起来。
掸掸身上的土,抹干眼泪,他对廿七说:“后生,让你见笑了。”
他说:“我恨哪!就差一点或许我就是你师父了。”
他们差着年纪,廿七管皂角喊爷爷,如果当年七叔爷顺利进山拜师,辈分就插在了皂角和廿七之间。
长大后那些少年时的梦当然就淡去了。成为偶尔讲古的笑谈。
甚至连儿子长大后都不信那些玄乎的传说,只信科学。七叔爷当然也信科学,所以故去的记忆只能成为笑谈。
直到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发现自己走到沟堑断崖边折返,到底错过了什么。
只恨憾得想要捶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