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压身下去,龙可羡没防备,一屁股坐了下去。
“吓死我,你何时回来的?”
阿勒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串铃铛,在她眼前晃了晃:“好手法,埋一枚铃铛,长一串铃铛,你只管埋,要不了几日,这屋里就堆满铃铛了,哪儿都能塞。”
第145章恃宠
论玩得开的程度,龙可羡远不及阿勒,跟他比榻上花样,那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幸而她也没有这个意识,这串铃铛悬在眼前,撞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响,每一颗都没有她埋下去的那颗滑,也没有那颗润,龙可羡默默转开眼珠子,小声说:“一颗就好了,……吃不下的。”
阿勒愣了片刻,迅速欺身,下颌压住她后脑,亲了口她耳廓,把手搭在箱盖上边,砰地一合,而后在人反应过来之前,捞起龙可羡到浴池冲了个凉。
神清气爽。
用过午饭后,尤副将遣人扛走了两箱账本,进屋时和阿勒擦肩而过,他热络地打了个招呼:“哥舒公子,”眼神下滑,“哟,您还盘核桃呢。”
阿勒没开腔,笑笑,抛了抛掌心的两颗扁珠子。
尤副将望着他背影,拍掉肩膀头上的水渍,进到屋里:“少君,账册都按营分下去了,就差来年春季的整编册子还未定。”
话刚说完,便看到桌上拆得七零八落的金算盘,嘿!尤副将探头往外瞧,只在廊尾捕了道影子。
那哪是核桃,分明是少君的算盘珠子!
被算盘夺了几日恩宠,就磨刀霍霍,把算盘连骨带珠都给拆了,这睚眦必报的劲儿,真跟个恃宠而骄的贵妃似的!
龙可羡今日犯懒,坐在榻上翻纸花玩儿,闻言头也没抬:“你和余蔚定夺,北境有消息来吗?”
“没有,旧事难查,哨兵已经北归,他为人机灵,又在北境土生土长,少时也进过龙氏学堂,许能找到几个老人,”尤副将应声,报完事,拎起铜壶,冲了只鸡缸杯,在呼噜噜的水声里说,“少君,万琛出事了。”
嗯?龙可羡抬头。
尤副将刮着沫子:“晨起,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万琛犯了忌讳,连敕书都被免了,心怀不满在家装病,用怠慢朝务来向上施压呢。”
这话龙可羡都不信,怠慢朝务就能向内阁施压么,他万琛没那么大能耐,再说这坎西城最要紧的航道一事已经走上正轨,哪怕停摆两日,城务也不会乱到哪儿去。
尤副将把茶杯移过去:“这消息传了半个时辰,街头巷尾又传出个说法,道是昨夜雨大,万大人亲自去查看河堤,连夜指点河道筑防,不慎踩着湿泥受了伤,这才关门闭户。”
“抛开两个截然不同的说辞不谈,整个上午,万家的药材铺子调进调出都较往日频繁,少君,万琛病重在家像是真的。”
龙可羡本来就困乏,只要泰山未崩于前,她连脑子也不想转,一串话听了个七零八落:“病了,要送礼吗?”
送礼,是要把半死不活的万琛气撅过去吗?
尤副将抚住胸口,连顺两口气:“要送礼也轮不着咱们送,属下的意思是,这坎西城的天,看着要变了!”
在北境和士族之间牵线搭桥的是万琛,这事儿还没办成呢,尤副将转身,坐到椅上,撑住了膝盖:“航道复启后,三山军若是要正经地收纳海务税,还得走万大人这条路呢,除开此事,还有兵部那个职缺,咱们要往里填人,在朝野上有只眼睛,也得内阁首肯。”
地方州县可以缴税,那是基于律法之下的正规途径,北境不能跨地域到坎西城来收纳海务税。
此次商船出海,到返程时,需要依照商货的数量和价格付与三山军“海卫银”,这笔银子目前为止没有正经名头,士族在这里也玩儿了个心眼,现在他们是碍于三山军巡航护卫来缴纳银子,但若是日后闹翻,这笔银子就有说头了,搞不好就是违律收税、恃军叛国的罪名。
所以士族乐得在这件事上装傻充愣。
万琛若是下马,海务税这事,往兵部安人这事,就没有了从中运作的人,不上不下。尤副将结交的那些官吏能做吗?他们没那么大话事权。
届时,北境会陷入某种半只脚踏进朝局的局面,不上不下,尴尬。入局这事哪有回头路,到最后龙可羡就得自己出面和朝廷谈。但,只要开口,北境就只能落于下风了。
这面子,总是越用越薄的。
龙可羡抽丝剥茧地捋着,先想到这些环环相扣的破事,再想到阿勒和万琛那些勾心斗角的往来,继而想到今晨凉飕飕的枕畔,几条线索毫不费力地串在一起,阿勒造下这些坏事,是遮都没想在她眼前遮掩一下。
她弹了下被拆成几块的算盘,坏脾气地说:“找哥舒策,谁捅的烂摊子,谁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