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重帘晃了晃,龙可羡“散心”回来,看起来还是恹恹的,默不作声往阿勒身旁一坐,就开始揪袖口的毛边玩儿。
龙可羡生了副乖模样,只要不拔刀,看着就怪招人疼,因此万琛看过去,只当小女郎耍得乏了,犯困,他本还想谈谈骊王之事,见哥舒策心不在焉,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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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如何来,就原路回返。
万琛打着哥舒策的幌子,把坎西港里能说得上话的管事聚在西九楼,在他走后,万琛把乐姬一散,琴鼓一撤,拉起帘子,关得严严实实就开始密谈了。
龙可羡手指头卷着马车帘,看九座高楼矗立在红灯流影间,宛如地底延伸出来的异爪,沉默无声地托举着夜色。
“他还要跟你谈事情,”龙可羡干巴巴说,“怎么这样早就散了。”
“要紧的事都谈完了,留下来作什么?等他把家中娇纵的姑娘说给我作小妾吗?”
阿勒把十指交叠着,松松放在腿上,看着龙可羡侧脸,小炮仗上车就没拿正眼看过她。
这话出,龙可羡立刻扭过头:“当真?”
阿勒没答这话,只看着她。
龙可羡把帘子一撂:“好不要脸,别人锅里的也要惦记,只管让他来好了,三山军军营为他大敞。”
阿勒笑,罩着她脸颊揉了个畅快:“酸不酸。”
“一点也不酸,”龙可羡把脖子一横,“谁惦记我的东西,我就要他好看!你,”她目光刀子似的,瞪着阿勒,“你也不好。”
阿勒笑得停不下来,捞着她的膝:“天老爷,即便我心有七窍,淌的都是坏水儿,那也坏不到你头上来。”
“你胡说,我一点也不要信了,”龙可羡不肯坐上去,“你们方才合起伙来算计我,就当着我的面。”
阿勒弹一记她脑门:“算计你什么?你既把我想得那般坏,干脆讲讲清楚,若是有一星半点的冤枉,我就扒你层皮。”
“骊王的船明日就要首发,首发就意味着首归,虽然没有白纸黑字写明,这仍然是我与他默认的协约,你……你偏要听万家撺掇,让士族去拔这个头筹,”龙可羡舌头差点儿打架,“那此前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捧骊王起势?”
“万琛精于算计,既要在我这讨得方便,又要在士族跟前竖起威信,此番他亟待升调王都,只想把最后的航道办得漂亮,好为进内阁添上把火。送他阵东风又能如何,保不齐飞高了,摔得更惨。”
龙可羡眉毛拧成一团儿了。
阿勒伸手给抚平,直白地说:“你看我像惯爱做善事的吗?”
“不像,”龙可羡脱口而出,“你,坏的。”
惯的她!阿勒使了劲儿,掐住了那团轮廓:“这就得了,事情未成之前,我不爱夸下海口,你且等着看吧。”
龙可羡被掐住了要害,后腰往下都是火辣辣的,她坐不住,撑住了阿勒肩膀,说:“我不疑你,但我身后是二十万三山军,是北境二十六州,你不可骗我。”
阿勒磕了下她额头:“我比你更想这群兵蛋子能早日撑起你的担子,这样就能掳了你,天南海北地放浪去。”
龙可羡被这话撺掇得耳根红透,绷紧了脸,捧着他双颊,郑重其事地说:“也不可以让龙清宁陷入困境。”
“龙可羡,”阿勒鼻尖抵着她,“不要为别人跟我提条件。”
他不是大善人,做不来善事,他掀起的所有风浪,背后都直指龙可羡——抬北境进入朝局中心,让骊王起势和士族相抗,变相推动祁国官场变革,打乱坎西港商行生态,挑拨士族内部倾轧,桩桩件件都是为了更快地把龙可羡摘出来。
北境和龙清宁都是捎带的。
任何在她心里边占据重要地位的人,他都会剔干净。
阿勒不是好人。
他一直在给龙可羡传达这层意思,就是不想龙可羡对他抱有太纯洁的期待,一直拥有,和失去之后蓄意谋划,这两者天差地别,阿勒是实打实被推开过的人,他对“复得”的执着令人害怕。
这个局早就失控了,从龙可羡失忆那刻起就走向了歧途,不可回转。
马车驶入黑暗里,十里繁华都抛在身后,身边静极了,只有纷沓的马蹄声。
龙可羡难以招架,她指节绷得发白,整个人大汗淋漓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么可怜,连哼声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搔着阿勒。
阿勒的注视好似藤蔓,绑住了龙可羡的嘴唇,让她说不出话,他肆无忌惮地逡巡着龙可羡,腹中时刻都在叫嚣着饥饿,他如此贪婪,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龙可羡里里外外,每一处,都是他的。
鼻尖沿着龙可羡的脸部轮廓游走,两个人都衣冠楚楚。他们抱得很紧,连风都找不到缝隙,布料的重叠处,阿勒在缓速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