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再让邢葵中个奖,看来不用了,周镜挺上道。
住院第七天,拆线。
缝了十二针的额头伤口结了黑红色的硬痂,针线黏在痂上,拆起来又是一阵死去活来的疼。
拆完,邢葵脸如同雪涮过一遍般白,戴上帽子:“江医生,谢谢你陪我来。”
江玉鸣推动轮椅:“刚好下午没有手术。”
核磁共振显示她的膝关节存在积水,万幸积液量不多,约莫再过一周,她就能脱离轮椅了。
她还挺乐观,刚撑完堪称折磨的拆线,苍白的鼻尖上还停留着冷汗,就低头玩起手机,手机有他好看?
“赔偿怎么样了?”江玉鸣问。
“不知道,全权交给周律师啦,我也不懂,厉乘川帮我去送他我的身份证件和委托书了。”邢葵还录像留了证,以防病友拿她身份证干坏事。
还记得她拍视频时厉乘川的表情,俊俏的脸黑得赛包公,像不被信任又无法辩驳的丈夫。
“其实你可以让我去送。”江玉鸣意味深长,“厉乘川的好友也是我的好友。”
“欸?是吗?”邢葵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我没想得到。”
她的懊悔肉眼可见,江玉鸣眸子微微眯起,看吧,他就说他比厉乘川更得信任:“下回记得哦。”
邢葵捣蒜般点点头,继续玩手机,时不时拉开嘴角。
“什么事这么开心?”江玉鸣低着眸,瞥见她笑也跟着笑。
先前他就察觉了,邢葵每次拿手机做什么前都要先将手机在离她脸远的地方点亮,屏幕休眠用时似也选了最高档,因为黑屏会照到她毁容的脸,她不想看。
可爱得要死,江玉鸣怀疑,邢葵去卫生间都要猫着腰鬼鬼祟祟躲镜子。
“嗯?”被问的邢葵迷糊糊扭头,帽檐下被伤痕破坏的脸兀地绽开灿烂的笑容,如腐败中生出的金色葵花,“你要听我说么?”
江玉鸣按下帽檐挡住她的脸:“正好有空,可以听听。”看看我们好孩子在高兴什么。
帽檐都蹭到了她的鼻子,邢葵皱鼻打理:“我老家有句方言,‘疮疤当疥子害’,指小病大治,骂人矫情……”
听见开头,江玉鸣狭长秾艳的眸里痞浪的笑意微凝。
“从小到大我生病受伤,我妈妈都会这么跟我讲。”邢葵继续说。
小的时候吃鱼,鱼刺划伤喉咙。
初中的时候骑自行车摔进水沟。
大学的时候被同学传染水痘。
……
以及现在,上班之后被车撞进医院。
可能是她疼痛阈值低,有时伤确实小,比如端碗被热气烫到,她也会倒吸一口气。
可她倒吸一口气背后的疼痛和惊恐都是真的,被烫到了,她更想听人关心,或者干脆别理她,而不是脱口而出讽刺。
“‘疮疤当疥子害’,这句话是我从小到大的梦魇,从车祸中活下来后,我一直想做一些以前想做但没做的事,就包括反抗这句话。”
邢葵往后仰头,“没想到我还没发功,这件事竟然解决啦,早上我跟我妈妈通话,她居然交代我,以后千万这么讲,某抖上都传开了,说了丢人。”
她向江玉鸣举起手机,“你看,评论区不止我一个人深受其害,今后大家都解脱啦。”
“原来我们好孩子在高兴这个。”江玉鸣弯下眉眼,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隔着帽子摸摸邢葵的头。
是他查到的方言,是厉乘川将之废除,要是告诉她,想来他俩都能在邢葵那儿增一增好感度。
他增得少一些,厉乘川增得多一些,接着他们兄弟的进度条可能会因此齐平——那可不行,无论何事他都喜欢领先一截。
啊哈,那就不同邢葵多嘴了。
邢葵专注地刷视频,有许多人在评论区分享遭遇,还有人因为这句话得了抑郁症,她或点赞支持或留言安慰,发着抱抱的文字或emoji。
不仅某抖,大数据作用下,她看小红薯、b站等等也都是相似推送,邢葵指尖点点手机边框,抬起来捏住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