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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古刹遗魂溯前因（第1页）

华严西游记第八十六章·古刹遗魂溯前因

暮色如墨，缓缓浸透断龙崖的褶皱。师徒四人的身影在荒草间忽隐忽现，白龙马踏碎枯叶的声响惊起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谷回荡。八戒拖着九齿钉耙，铁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忽然猛地一扯缰绳：＂师父！这荒山野岭哪有灵山的影子？＂话音未落，沙僧的降妖杖突然顿在青石上，杖头月牙铲铲起层层苔藓，露出朱漆剥落的碑文——＂武德九年敕建天龙寺＂。

碑身裂痕如蛛网蔓延，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石表面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八戒好奇地用钉耙戳了戳碑座：＂这石墩子倒像俺老猪的钉耙头！＂冷不防碑底突然涌出一股腥气，暗红液体瞬间染红三丈野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混着朱砂的刺鼻气味。悟空纵身跃起，火眼金睛扫过碑文，瞳孔骤然收缩：＂此碑怨气冲天，定有蹊跷！＂

白龙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疯狂踢踏，喉间发出惊恐的嘶鸣。无论唐僧如何轻抚鬃毛，它都拼命往后退缩，马蹄在地面刨出深深的沟壑。一阵阴风吹过，断碑后的《金刚经》残片簌簌飞起，泛黄的纸页贴在唐僧袈裟下摆。＂无我相＂三字突然渗出墨汁般的黑雾，如活物般顺着衣料攀爬，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黑雾如潮水漫卷，荒草丛中骤然浮现半透明的甲胄武士。为首者身披玄铁锁子甲，兜鍪上折断的雉尾随风摇晃，手中陌刀寒光凛冽。当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孔转向唐僧时，沙哑的嘶吼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李建成在此！还我命来！＂八戒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钉耙脱手飞出，九齿深深嵌进古槐树干，树皮渗出暗红汁液，仿佛在哭泣。

＂师父快诵《地藏经》！＂悟空金箍棒横扫，金光划出的结界却如泡影般消散。陌刀径直穿透佛光，刀锋擦着唐僧耳垂而过，削落几缕青丝。沙僧突然握紧禅杖，声音发颤：＂这些不是妖魔。。。是困在杀阵里的生魂！＂话音未落，四面八方传来金属碰撞的轰鸣，数百战魂从地底破土而出，残破的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声浪震得界碑轰然碎裂，露出底下刻着玄武纹样的青铜地宫门环。

门环上的兽首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张开巨口喷出黑色烟雾。烟雾中浮现出玄武门之变的惨烈景象：箭矢如雨，血泊成河，李世民的玄甲军与李建成的东宫卫队厮杀成一团。唐僧只觉头痛欲裂，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分明看见自己化作尉迟敬德，手中长槊刺穿李建成的胸膛。

地宫石门缓缓开启，腐木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内壁壁画在幽绿磷火中忽明忽暗，描绘着武德九年那场血色宫变。唐僧颤抖着指尖触到壁画上太子的断剑，刹那间，整座地宫开始剧烈震动。他的袈裟无风自动，腕间佛珠＂噼啪＂断裂，檀木珠子滚落地面，竟在尘土中拼出＂因果轮回＂四字。

＂原来当年玄武门。。。＂唐僧踉跄着扶住石壁，壁画中太子的血突然漫出画框，在他僧鞋上凝成冰霜。寒意顺着脚踝爬上脊背，他看见壁画里的自己举起长槊，而李建成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悟空见状急忙拽住师父后退，却见八戒不知何时呆立在墙角，双眼空洞无神，肥硕的身躯正被壁画中飞天的藤蔓缠绕。那些藤蔓渗出黑血，八戒口中喃喃：＂高老庄。。。麦子熟了。。。＂竟是被战魂勾出了心魔。

沙僧挥杖斩断藤蔓，禅杖却被黑血腐蚀出细密的孔洞。他望着壁画上厮杀的士兵，突然想起自己前世在流沙河吞食的取经人，颈间骷髅串开始发烫，仿佛在呼应眼前的杀劫。白龙马突然仰天长啸，化作白衣公子模样，龙鳞在磷火中泛着青光：＂这些战魂被困千年，怨气已成煞！＂

地宫中央的青铜鼎轰然炸裂，幽蓝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将金箍棒烧得通红。悟空挥舞金箍棒劈向火焰，却发现业火遇金更旺，反而将他的虎皮裙燎出焦痕。李建成的战魂化作三头六臂的修罗相，每张面孔都映着唐僧的前世今生：＂尉迟恭！玄奘！你渡得了众生，渡得了自己么？＂

沙僧将降妖杖插入火焰，杖头月牙铲竟开始融化。他突然顿悟：＂此乃兵戈杀伐淬炼的业火，唯有以慈悲化解！＂白龙马咬破指尖，龙血滴入火中。业火遇血暴涨三丈，却在剧烈燃烧中渐渐褪去黑色，露出缕缕青烟。青烟化作无数士兵的虚影，他们手中兵器纷纷落地，面容从狰狞转为释然。

八戒突然大喝一声，钉耙横扫而出。耙齿间缠绕的黑雾被击碎，他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好个障眼法！看老猪一耙子打散你！＂然而钉耙触及战魂的瞬间，却化作万千金叶，落在业火中发出清脆的诵经声。

就在众人陷入苦战之际，地宫穹顶突然透进一束金光——悟空用金箍棒捅穿了九层夯土。晨钟声自云端落下，悠扬的梵音与业火的轰鸣交织。残破壁画中浮现出当年超度法会的虚影：僧人合十诵经，檀香袅袅，李世民亲自拈香祭拜。

唐僧拾起满地佛珠，咬破指尖，以血珠重新串连。他盘坐在业火中央，开始念诵《妙法莲华经》。随着经文声起，业火渐渐平息，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他的袈裟。当最后一缕黑雾渗入佛珠时，界碑原址涌出清泉，水中浮着半片生锈的护心镜，内侧铭文依稀可辨：＂愿此身为盾，护兄长周全＂。

夕阳西下，余晖将师徒四人的影子拉长，与壁画中放下兵戈的武士们重叠。李建成的战魂恢复了温润的面容，他向唐僧深深一拜：＂多谢圣僧，千年执念，今日终得解脱。＂说罢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白龙马重新变回原形，抖了抖鬃毛；八戒抚摸着完好无损的钉耙，咧开嘴傻笑；沙僧望着手中重新恢复光洁的降妖杖，若有所思。

古刹遗址在暮色中重归宁静，唯有清泉潺潺，似在诉说着千年的因果轮回。唐僧望向西方，轻声道：＂所谓修行，不过是直面自己的业障。走吧，真经不在西天，而在脚下。＂师徒四人牵马前行，身后的天龙寺遗址渐渐被荒草覆盖，唯有那口清泉，依然日夜不息地流淌着，见证着这世间的恩怨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