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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雷音墟佛宝试禅心（第1页）

残阳如炽，将流云染成血色绸缎，丝丝缕缕缠绕在荒山断崖之上。师徒四人沿着崎岖山道前行，马蹄踏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忽见前方黄土中半埋着一座坍圮的经幢，斑驳石面上＂雷音＂二字虽已残破，却仍泛着淡淡金芒。裂碑旁倒卧着一尊八臂罗汉石像，其掌心托着的玉净瓶早已碎裂，残片散落四周，仿佛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劫难。

唐僧翻身下马，合掌轻叹：＂此地竟有雷音寺遗迹，想是古佛道场遭了劫数。＂话音未落，散落在地的玉净瓶碎片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飞速重组。一道虚影自瓶中浮现，那是个眉心点着朱砂的比丘尼，她面容悲戚，双目泣血，声音震颤如暮鼓晨钟：＂金蝉子！你五百年前盗我寺镇魔佛骨，致八部天龙脱困。。。＂虚影尚未说完，轰然破碎，地面剧烈震颤，裂开一道千丈深渊。

八戒慌忙用钉耙勾住岩缝，大声嚷道：＂师父几时做过贼？＂沙僧却留意到唐僧面色惨白如纸，九环锡杖深深插入地面，声音颤抖：＂确是贫僧前世罪孽。。。＂白龙马见状，立刻化作人形上前搀扶，却觉脚下震动愈发剧烈。只见坍毁的经幢底座缓缓升起一座白玉莲台，当中供奉的鎏金佛塔中空无一物，透着诡异的气息。

悟空火眼金睛穿透地层，窥见百丈深处蛰伏着一条八首巨蟒。每颗头颅都衔着一枚佛骨舍利，蛇信吞吐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好个监守自盗的圣僧！＂

八臂罗汉石像突然发出呜咽之声，石质表面渗出暗红血泪。比丘尼的残魂再度凝聚，声音中充满悲愤：＂当年佛骨镇压着八部天龙，保一方安宁。你却为一己之私，盗走佛骨，致使天龙脱困，生灵涂炭！＂她的话音在山谷间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唐僧踉跄几步，倚着锡杖勉强站稳。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五百年前的灵山，他还是金蝉子，某日在佛塔深处见到一只受伤的青鸾。出于慈悲之心，他私取佛骨为青鸾疗伤，却未曾料到这一举动竟打破了微妙的平衡，引发了一系列灾难。

此时，大地剧烈震动，八首巨蟒破土而出。它身躯庞大，遮天蔽日，每颗头颅都喷吐着毒雾，化作种种幻象，试图扰乱众人的心志。

巨蟒的毒雾弥漫开来，唐僧眼前忽然浮现出灵山旧景：身着金缕袈裟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取出佛骨，为受伤的青鸾疗伤。然而，画面陡然一转，那青鸾竟化作狰狞的鬼车，叼着佛骨冲向人间，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师父醒神！＂悟空大喝一声，挥棒击碎袭来的毒牙。但他很快发现，其余三人皆已陷入幻象之中无法自拔：八戒眼前出现一桌满汉全席，珍馐美馔香气四溢。他正要大快朵颐，却见食物瞬间化作腐尸蛆虫，腥臭扑鼻。八戒惊恐万分，挥舞钉耙狂乱击打，几近疯癫。

沙僧则回到了流沙河，无数冤魂从水中涌出，向他索命。那些都是他曾经吞食的取经人，如今化作厉鬼，眼中充满怨恨。沙僧握着降妖杖的手不住颤抖，迟迟不敢落下。

白龙马跪地嘶吼，痛苦万分。他的龙角生出业火黑斑，业火灼烧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吞噬。

巨蟒中央的头颅突然化作比丘尼的面容，八颗佛骨舍利结成卍字印，朝着唐僧压来。唐僧的袈裟无风自动，腕间佛珠迸发十二道金光——那是前世盗骨时沾染的佛血，此刻竟苏醒过来，形成一道金色屏障，暂时抵御着佛骨舍利的威压。

悟空趁机拔下三根救命毫毛，分别变作金刚杵、伏魔剑、降妖铃，分击巨蟒三方。而他真身则化作一只蚊蚋，悄无声息地钻入蛇瞳。

＂金蝉子，你看看这是谁！＂巨蟒吐出血雾，显现出青鸾被佛骨反噬的惨状。画面中，青鸾浑身伤痕累累，眼中充满痛苦与怨恨。唐僧踉跄跌坐，泪水夺眶而出。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年的善意之举，却因思虑不周，酿成了大祸。

就在众人陷入绝境之时，地底忽然传来悠扬的《楞严咒》梵唱。那声音清澈空灵，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碎裂的玉净瓶再次重组，悬浮在空中，比丘尼的残魂凝成实体。

＂痴儿！＂她轻叹一声，语气中既有责备，又饱含悲悯，＂青鸾早将佛骨藏于心窍，是你妄动嗔念催生心魔！＂话音未落，佛塔金光大盛，光芒所到之处，毒雾消散，幻象破灭。八首巨蟒发出凄厉惨叫，褪去蛇皮，现出青鸾遍体鳞伤的真身。

悟空真身从蛇瞳跃出，落地后变回原形，金箍棒重重点地，喝道：＂呆子们还不动手！＂这一声犹如惊雷，震醒了深陷幻象的沙僧和八戒。沙僧猛然挥起降妖杖，击碎残余的幻象结界；八戒则用钉耙勾回即将坠崖的佛塔；白龙马化作利剑，斩断缠绕在青鸾身上的业火锁链。

青鸾哀鸣着吐出佛骨，佛骨重新飞回佛塔。刹那间，雷音墟地涌金莲，金色光芒照亮整个山谷，驱散了所有黑暗与阴霾。

晨光破晓，金色的阳光洒在雷音墟上。比丘尼的残魂托着佛骨，面容终于恢复平静：＂当年你盗骨救鸾是善，青鸾藏骨镇魔是义，然因果纠缠反成劫数。如今，一切该有个了结了。＂青鸾匍匐在唐僧足下，断翅处新生的绒羽泛着金光，仿佛预示着新生。

悟空龇牙笑道：＂这扁毛畜生倒比某些神仙明理！＂唐僧将佛骨重新放入佛塔，神奇的是，坍塌的经幢竟自行修复，恢复了往日的庄严模样。

比丘尼身影渐渐淡去：＂此去灭法国，当遇。。。＂话未说完，佛塔顶层突然出现裂痕，渗出漆黑如墨的香火。青鸾长唳冲天，化作一支青玉簪落入唐僧掌心，簪尾刻着半句模糊偈语。

八戒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嘀咕道：＂早知该带些供果上路。＂沙僧整理着破损的经担，笑道：＂二师兄可知，方才幻象里的腐宴都是你存了月余的私房果脯？＂

山风掠过雷音墟遗迹，隐约传来梵唱：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若识心中佛，火宅亦莲台。」

师徒四人的身影渐渐隐入晨雾之中，而佛塔裂缝中渗出的黑香，却悄然凝成魔影，对着西天路发出桀桀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