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要懂你的心,就要先读懂千千万万个人的心。”
我哥松开环抱在胸前的手,手肘侧撑着头歪斜着看我,神态懒散又松懈。
这句话在我耳朵里实在过于暧昧。
他这么淡然流畅地说出这句话,撑着头用那种挑逗似的目光看着我,嘴角的弧度自然地提起。有阳光从外边洒进来落在他眉眼间他也不偏不躲任阳光从他眼球倾泻而出。
这个风流的模样不像死去的鬼魄,才更像是我那活到十七八岁的哥哥。
可是无论是鬼魄还是哥哥说出这句话,我自认迟钝僵硬的心脏依旧为此而轻快了一个瞬间。
我明白。
我哥,是我缺少的一部分。我们从一体分离,他带着我的一部分离开,我带着他的一部分生长。
也许我天生就比他差了些。
没有他,我好像不能生活。
考试进考场的时候我站在角落没人的地方对我哥说:“你还是别进去了,我考完就出来。”
我承认他比我聪明,但靠他终究是舞弊。我不喜欢舞弊,这种阴沟里的老鼠般战战兢兢的感觉让人像踩了屎一样不爽。
当然,我更不爽没让我复习的这个罪魁祸首。所以我惩罚他站在外边看两个小时慢慢飘走的云,守着摇曳的树影猜一猜他的影子在世界上哪里的哪棵树的影子里。
我哥今天格外听话,真就站在外边看着我拿着两只笔一个橡皮和一张准考证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不知道外边的云好不好看,我坐在考场里反正觉得那些数字格外难看。
一套卷子做了很久。
我绞尽脑汁做完卷子恍惚一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靠在被阳光晒得金光灿烂的前门插着兜斜倚着的我哥,第二眼才抬起来看到了他头顶的钟。
11:45。
离收卷还有十五分钟。
我哥见我看到了他,不急不慌站直了走到我身边来,扫描仪一样的眼睛低头看一眼我的卷子就开始笑,笑半天伸手揉我的头发说我是笨蛋。
我偏偏反驳不了。
只好重重地握着笔在草稿纸上一字一顿地写:
再、说、就、永远、不去、看、你。
我哥不怕我的威胁,环住我的手握住我的笔带着我在草稿纸上飞速写下两行字:
哥、错、了。
但你错得实在离谱。
我气炸了猛地一拍笔想反手给他一巴掌,可惜清脆的“啪”一声笔和桌子亲密接触声音之后我才猛地想起我还在考场。
老师眯眼看我在干什么,我只能又憋屈地把笔捡手里假装自己还在埋头苦算。
其实我是在瞄我哥的脚在哪里。
瞄准了才好保证等会儿收卷起立的时候可以快准狠精准一脚踩上去。
真正打铃停笔大家齐刷刷站起来,我抬脚就迫不及待一脚踩过去顺便碾了碾出这口恶气,谁知道我哥这人偏偏就凑头在我耳边装模作样地轻声低喘,痛声惊呼喘得婉转动听,愣是让我耳根发红。
“哥。”我叫他,冷静又礼貌,“能滚出去吗?”
我哥还没回答,从最后一排开始收卷子的同学倒是刚好走到我旁边,听我叽里咕噜一句话抬头懵懵问我:“什么?同学你说什么?”
“不要交头接耳!”
老师犀利地眼光一扫,呵斥。
那个同学如梦初醒闭上嘴巴麻溜拿走我的卷子往前跑。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去看我哥墓碑的时候带三朵特价的枯萎菊花。
祝他早萎早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