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姜时愿和三七为入京陷入窘境之时,一位青衫男子身穿玄色华服,腰间挂着盛府的腰牌。他似有目的的,勒马停在茶铺门口。
此人正是盛怀安身旁的小厮,姜时愿曾与他打过几次照面。
小厮冲着姜时愿一笑,拱手行礼。
三七瞅了瞅姜时愿,眨着眼睛:「姐姐,这人认识吗?」
姜时愿将瓷碗轻轻搁下,柔声道:「一位故人,三七你继续吃茶,稍等我片刻。」
姜时愿离开茶铺,小厮正好将马绳套好,又将马鞍上的包裹提在手上,走到距茶铺六尺的树荫下,等着姜时愿走过来。看这严防之势,好似小厮比姜时愿更怕两人之间的交谈被旁人听见。
姜时愿走到小厮的面前,点破他的心思:「这里四周无人,有什么话烦请速速说完。」
这一年时光不见姜小姐,这性子倏然从温婉婉约变得冷冰冰的,话中带刺,差点让小厮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抹着泪,击破女子的细软心思:「哎,从前姜小姐和咱们家盛大公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只可惜造化弄人啊。。。。佳偶终难成,这世间的有情人总是几经波折。。。」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咱家公子对小姐是朝思暮想丶茶饭不思,人都消瘦了好几圈,公子的深情小的是看在眼中的,相信娘子也能感觉到了。。。」小厮忽然有了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
姜时愿忽然冷声打断道:「深情是指盛怀安转头就与独孤太尉之女定了亲吗?」
「这。。。公子与盛家也是迫不得已啊,各有难处。公子的心中都是姜小姐您啊,天地可鉴啊。。。」
「请讲正事。」
啊。。。。。这姜小姐还变得刻薄起来了,不给自己一点客套。
不过也对,自己倒腾这几句废话不是戳着人家伤怀之事了吗,人能不生气吗?
思及此,小厮好受了很多,解开包裹,乃是满满的一包金银细软,多是翡翠丶玉石等名贵之物,中间还放着着张地契和文书,小厮声音倏然傲了起来:「大公子体恤姜小姐现在的不易,沦为贱籍,居无定所。特命我奉上了一些财物,还有京中的一处小院,顺便还有能帮娘子编入正户的正经差事。」
话音甫落,小厮看见姜时愿手指慢慢拂过金银细软,垂着眸子,看似终于有了松动之意。
心中耻笑,这姜时愿先前还摆着姜家小姐的态度,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这『五斗米』折腰。
看见时机成熟,又按着盛大公子的吩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是极为名贵的靛青纸,一纸可抵十银。
姜时愿扫了一眼信笺上的『阿愿收』。
笔锋收放自如,如清风出袖,毫无疑问是盛怀安的字迹。
小厮佯装声泪俱下:「公子和小姐之间有缘无分啊,公子希望娘子看完信件丶收下细软之后,从此,各自安好。」
「姜小姐,求你收下吧。」
第15章
姜时愿软睫微垂,望着那一封手书和珠宝。
心中满是默然,甚至还有一丝作呕。若说在盛府拜别的那日,是她彻底心中放弃这段感情的一刻,那么此刻,就是她在庆幸自己完完全全看穿了盛怀安此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什么才望高雅丶臻于至善全是
假的。。。
盛怀安想让姜时愿继续念着他的好丶心疼他的难处,又想叫她收下好处之后,从此一刀两断,莫妨碍了他与独孤家小姐的婚事。。。
他这一切不是为了做给未婚妻看的,也不是为了弥补姜时愿,而是为了安抚他日夜作祟的愧疚。好似这此法一举下去,既能消除他的婚前仍属意于另一外的女子的不忠之念,又不算个负心汉辜负与姜时愿之间多年的情意。
盛怀安不仅自我欺骗,且又懦弱,连最后的离别都不敢亲自面对,还要委托小厮递来书信。
这样的男子不值得她一丝神伤,从前温存的种种再也无需回忆。
思及此,姜时愿神色微动:「身外之物我皆不需要,有句话有劳你帮我传达给盛公子。」
小厮道:「姜小姐,请讲。」之前喊了那么多声小姐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唯有这一声实在让他发自肺腑。
尽管眼前的女子几经流转颠簸丶身无锦衣,耳无耳铛丶发间无珠钗步摇,可不知为何小厮从她身上瞧不出一点明珠黯淡,反而更让他生畏。
果然,有些东西不是靠锦衣华服便可加身的。
姜时愿:「今生不欠,从此不复相见。」
小厮问道:「那手书呢,娘子当真不看一眼吗?这封手书乃是公子字字涕泪丶彻夜不眠写给娘子的。」
谈及手书,姜时愿掌心覆上泛着金箔的信笺。
小厮的嘴角也随之扬了起来,心念着总算解决这麻烦事了,可下一瞬,却弧度就此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