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寒风刮过,白雪纷飞,像是为整座城市染上了一层白衣。位于中心城边缘的一处废弃工厂,几个男人围绕碳炉在烤火,旁边是一具冰冷的男尸。
高个男人搓搓手,朝旁边吐一口口水:“他妈的,死都死了,还要我们守着干嘛?”
“明摆就是让我们送命!高层真是怕死又贱,还想要埋伏。”
“我们还是跑吧,那只怪物肯定会回来,多活半天也是活。”
“它报复心肯定很重,爵头都这么怕,不敢把尸体搬回圣殿,怕它直接不顾一切毁灭圣殿,怕同归于尽。”
“这可是…郗岁聿啊。”
高个男人越说心就越冷,丝毫感受不到炭火的温暖。
胖男人鼻孔出气,嘲讽:“早不怕死?你为了爵头的打赏金,骗我和我哥加入。现在毒也吃了,垃圾活也接了,才担忧惜命啊。我看你不如现在就去死。”
高个男人:“我没救你们俩?你爸妈欠债被人打成那个鸟样,爵头的钱可是你们主动接下的。”
瘦男人吸了口眼,不耐烦道:“够了,别吵。”
两天前,爵头让他们在此守着这具尸体,还说这间工厂安置了炸药。那条人鱼一定会来,只要他们按下按钮就好。
蓝斯化作一滩水悄无声息进入废弃工厂,踏入的一瞬间,这里的地板墙壁就开始凝冰。冰块如同从下往上漫游的水,极端时间内覆盖至全部范围。
当三个男人感受到脚在结冰时,已经晚了,动弹不得。哪怕他们身着特质的保暖战衣,却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刺入骨髓的冰寒。如同变成了一座冰雕,鼻孔、呼吸道硬生生被堵塞,坚硬的冰像是石块。
沉溺在幻觉笑容之中。
整个工厂都覆盖上寒冰,让人瞧不出原本模样,恍如千里之外的极地冰川。
蓝斯没有给他们任何眼神,直径走到一个脏兮兮的小角落。旁边还有烂了一半的白色塑料大桶,被几个男人当做垃圾桶,装着一些食物的残渣,散发出各种混合味道。
郗岁聿静悄悄躺在那,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凌乱。和那天的最后一眼相差不大,又很大。身上一样的充斥伤口,血腥与伤痕。好端端的衣服早已被利器划伤,只不过现在的他,伤痕已经变得深沉污泥,还有……
还有腹部的致死伤口,特别狰狞可怖,几乎将肚子戳穿了。不,已经戳穿了,瞧见了布满地面的冷冰的痕迹,白色的冰霜,在褐色干涸的窟窿伤口中特别的明显。蓝斯有些害怕看见这个大伤口,视线却从未移开,仿佛被恐慑住了。
心脏处竟然有一把刀!被人狠狠刺下,就连拔都不拔。赶尽杀绝。
真的是——
好生气。
一句轻飘飘的话悬挂在心头。
他愣愣站在原地,这一瞬间如同被抽干水的池塘河流,无力、哑言。最终被苍徨萦绕,没有发疯的宣泄、怒吼、汹涌的恨意,都未曾展示。
蓝斯缓缓蹲下,沉默着将刀拔出来,尖端拉扯出干稠的血丝。再把郗岁聿掉落的肠子放回去,将周围摸索遍,担心遗漏哪个器官。全部检查好后,确认这里没有了,才抱起男人。
和以前不一样,郗岁聿的身体好冷,一点都不暖和,也不和他说话。
蓝斯肩头趴着一颗小水母,水宝挪动位置,蹭蹭王的脖颈,给予安慰。
一颗豆大的珍珠掉落而下,落在郗岁聿的身上。一颗,两颗,三颗…
蓝斯想过自己死,也没想过郗岁聿会死。漂亮的眼眸中覆盖上一层水雾,不规则形状的珍珠绵延不绝,不断掉落。他明明最理智看待事物,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可匆忙赶回来的路上,还是无法控制般,在内心祈祷。
祈祷爵头不要赶尽杀绝,哪怕留下郗岁聿的命来要挟自己。
心脏变得酸苦,像吃到一颗坏了的果子,带着类似酒气的烂味,将痛苦浸泡。越是渴求那一线生机的反转,蓝斯越是清楚的意识到,郗岁聿死了。
以我之鳞,护你的身。
护的是尸身。
不让其被分尸,炸毁。留个勉强的全尸。
蓝斯抱着人离开,神情冷疏,流露挥散不去的悲痛和一丝迷茫无助。在他身后是废弃工厂发出巨大的爆炸,骤然出现的灼热火球,碎石飞溅。声音响彻天地,地面都在隐隐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