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大衡朝中人人自危,军中更是无将可用一片混乱,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一月,边境连失二十余城。
在这样的烽火连天里,御座上那位天子想到的唯一扭转时局之法,是将皇五女永泰公主送往北狄和亲。
这当然没能阻拦北狄南下的铁骑。
三个月后,雁凉关失守。
雁凉关后便是檀州的门户瞻迢关,檀州一旦有失,戎狄军将直奔京城而来。
没有人会不清楚国都倘若失陷对一个王朝来说意味着什么,消息传到京城的当日,朝野震动,天子下诏迁都。
朝中新老众臣吵得不可开交,以中书令为首的一众老臣坚决反对弃旧都不顾,可在前线接二连三的败报之下,也不得不动摇。
人心惶惶之时,梁国公郑家长女郑凌霜主动请缨,以女儿之身披甲北上,于瞻迢关大破敌军,后又亲率数万将士历经数月苦战,终于将戎狄铁骑拦在了檀州的门户之外。
朝廷获得了喘息之机,这一喘,便喘到了今日。
李令溪不停地发抖,紧紧地咬着唇不肯让自己落泪,双手将衣袖都攥出了褶痕。
她饮下那杯毒酒之时晋王府已是支离破碎,家不成家,可没想到再醒来时国也不再成国。
她在皇家行宫出生,在亲王府邸长大,耳濡目染的从来都是本朝历代君王的开国治世之功。
当年李氏先祖自前朝手中接过了满目疮痍的江山,而后平定四方战乱,用几代人的努力缔造了一个四夷遣使咸聚京城朝拜的盛世,政治清明,外战得力,百姓丰衣足食。
即便没能有幸亲眼见证大衡最繁荣昌盛的那几年,她也一直与有荣焉,可如今,国土沦丧,忠臣受戮,黎民流离失所。
曾经万国来朝的泱泱大国,怎么就沦落到这般田地?
傅清姿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但注意到李令溪此时的脸色,便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
沉默片刻后,她起身道:“你早些歇着吧,我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你若是想到什么要问的也可以来傅府,我随时在。”
李令溪没说话。
傅清姿看了她一会儿,淡声唤:“郡主。”
李令溪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见了傅清姿的目光——如常的清冷之外多了几分安抚和镇定,一如此时落在耳畔的那道声音:“不管怎么说,你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
自傅清姿离开,黄金院便一直在闭门谢客。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卫静妍。
她原是听说傅如梅来了府上自己竟然没能见到面,来埋怨李令溪不够意思的,结果压根没进得了屋。
李令溪从前也没少躲过她,她起初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次日又来的时候青荷告诉她,李令溪已经连续两日没出过屋门了。
卫静妍赶紧将卫静婉叫了过来,卫静婉敲了许久的门也没听见屋里有动静。
这下两人有些慌了,一番商议之后,卫静妍去了岐风院找卫朔。
卫朔一听是黄金院出了事来得比谁都快,先是询问碧露和青荷。
碧露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青荷只知道自家姑娘和傅姑娘聊了一会儿天,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也说不出什么。
卫朔隐约觉得事情和李令溪的身份有关,担心旁人在此不便,将卫静婉、卫静妍、碧露和青荷都打发去了院外,他才开始敲门。
“表妹?”
无人应他。
他又唤:“郡主?”
还是没人理他。
卫朔急道:“你怎么了?现在院子里没别人,你把门打开,有什么话你跟我说说,别一个人待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