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躺在山石上的纸贯被风卷着打了个滚。
沈夫子瞥见沈年怀中露出的半截洁白帕子,笑道:“不是风动,不是楮动,你说是什么?”
山风低鸣,飒爽的白袍被肆意掀动着,究竟掀乱了什么,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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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八,吉日,宜嫁娶。
纳彩之礼便定在今日。
岁岁着素衣坐在镜前,发丝随意披散着。
欺春问:“殿下,可要奴婢为您束发?”
岁岁摇摇头:“不必。”
言罢,她扫了一眼案上的发簪,悬着的手迟迟不曾执簪。
欺春又问:“殿下,可要用陛下昨日赏赐的鸾鸣簪?”
岁岁不语,眸光定格在那支雪青步摇上,便有记忆裹着梅香与月色一齐席卷而来。
她嘴角突然泛起一丝笑,却也是极淡的。
素手执簪,轻挽了一个发髻,正抿胭脂时,小宦者叹川从门外冒冒失失闯进来。
“不好了,殿下,赵公子,他、他……”
叹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拂在门栏边大喘着粗气,说话时一口气没续上来,急得直跺脚。
欺春斥责道:“瞧你冒失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有话慢慢说。”
叹川捋直了舌头一口气说道:“赵公子他落水了!”
岁岁一愣,袖摆倏然间拂到了案上的鸾鸣簪,簪子被拂扫在地,伴着“啪”的一声顷刻断成两截。
她张了张唇,尚不知说些什么,恰逢此时,伴雪踩着大步从屋外匆匆走来,旋即附在岁岁耳旁低语道:“殿下,四殿下说他在暮惊园等你。”
暮惊园是宫中最偏僻的一处园子,因与冷宫离的近,少有人去。
而四殿下梁归舟的生母正是死在了那冷宫之中。
闻言,岁岁放下手里胭脂,起身时望见远穹上悬着的那轮炽阳,刺眼得看不清其他景象,她却隐约觉得,这刺目背后似有乌云遮天。
一路急行至暮惊园,但见梁归舟负手而立,整个人隐于背阴处。
闻岁岁已至,他轻轻笑了一笑,道:“妹妹,想必你已知道赵无尘落水的事了。”
岁岁点头,疑惑道:“四哥为何也知无尘落水之事?”
枯枝挡住试图倾泻而下的日光,梁归舟双眸沉于阴影里,一时深不见底。
“倘若我说是我令他落水的,你信吗?”
岁岁眉睫颤了颤,却没说话。
梁归舟又道:“我猜你想嫁的人不是赵无尘吧。”
她一贯圆滑如锻的表面仿佛被人用绣针扎了一扎,分明已穿了个孔,面上却还笑着说:“何来不想之说?见一面自有见一面的缘分,兴许是我与无尘有这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