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已经牵着辛光等在楼下,竹听眠他们立刻就要前往派出所,走之前询问了一遍柳云羡要不要去。
柳云羡觉得这事儿后劲太大,总之半天缓不过来,所以谢绝了邀请。
人在年龄小的时候更容易说出伤人而且无可挽救的话,亦或是犯错,因为个位数的年龄思考不了沉重代价。
当年,柳云羡只想赶快报复李长青,并且借此狠狠压他一头,所以才跑去学校大喊李长青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之后被老爹因为这事儿揪回去一顿胖揍,柳云羡哭喊着说自己知道错了。
其实不然。
至少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依然怨恨着李长青。
老爹和老妈越是说他不应该,他就越是叛逆。
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对,那都是长大之后的事儿了。
他首先理解当年的那些语言的伤害性,其次才认识到错误。
大学是孩子成长的一道分水岭,即便多年相识的人,踏上这条界限之后,依然有很大的肯可能性这辈子都见不到几面。
柳云羡意识到这或许是他最后的道歉机会。
总结来说,柳云羡这么许多年来,对李长青的情感都比较复杂,也不晓得应该如何去面对。
同他一样想的,还有齐群。
齐群心里头清楚,自己爸妈在矿场罹难,这件事儿也一直没查出个准数,就算要怪,那是无论如何都怪不到李长青头上的。
但是。
全是因为这个“但是”。
怨恨总要有个具体的发泄对象,爸妈过世之后,镇子里的人都说平叔是
杀人犯,他们说李家真是害人,又跑到齐群面前说他是个可怜孩子,又讲李长青真是个丧门星。
起初齐群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他念过书,也明理,知道这样说不对,甚至还可怜过李长青。
虽然这份可怜来得很短暂。
同样短暂的,是齐群在怜悯中安生地度过了几天,赵老叔接他过去,齐群简单地以为可以有人相依为命,可他很快就发现并不是那样,赵老叔不仅疼他,也疼李长青。
齐群不能理解,他是受害者,李长青家里还顶着官司,凭什么和他受一样的待遇?这份迷茫尚未得到答案,姑父和姑姑就来接他去家里住。
齐群再一次以为自己又拥有家人。
可他被接过去之后就立刻被退了学,姑父让他出去打工,让他睡车库,动辄打骂,时刻提醒他是个多余的存在。
齐群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爆发性的争吵中跑出那扇门,跑回秋芒镇。
再次站在自己熟悉的家门前,看着空荡而灰寂的院子。
齐群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至亲这件事。
接下来的怨恨就变得顺理成章,他开始同其他人一起说平叔是杀人犯,说李长青是个丧门星,只消生活中不顺利,那就统统怪罪到李长青头上好了。
反正他都受得住。
反正大家都这样做。
但是。
还是这个“但是”。
李长青家的老屋卖出去,来了个城里姑娘,开起了民宿。
竹听眠从不说谁对谁错,她留下齐群,建议齐群去继续念书,还为齐群出头。
她和李长青一样,做的事情总是比说的要多。
李长青似乎正在和竹听眠谈恋爱,齐群觉得这样挺好,虽然他依然没能搞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恨李长青,又原谅到了哪一步。
但这些似乎都变得不太着急。
每天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齐群已经隐隐地感到满足。
就拿今天来说,他也担心李老二年三十回来不安好心,所以在李长青出发去县城的这几天,齐群暗自更加仔细地巡逻民宿,也多番巧妙地同竹听眠打探李长青的情况。
得到的结果都比较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