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安静得有些久,久到李长青怀疑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否则为什么她一直不说话,为什么校园的春风里开始夹杂着老旧风扇的嘎吱声。
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青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看清过秦晴的样子。
于是他抬起脸,试图看清面前的人,“我叫——”
“小兔崽子!”怒吼炸雷一样把梦劈碎。
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声“啪”,痛感把人拉向现实。
三叔的鸡毛掸子早已被盘得油光滑亮,打人时产生的疼痛具有年代感。
李长青瞬间弹起,一头撞上旁边的风扇,在乱七八糟的动静里彻底失去一切回味余地。
“睡得好吧?”三叔目的达到,把鸡毛掸子安置回墙上挂着。
铺子里弥漫着陈年货物的味道,并不好闻,拿一百块肥皂泡了水来冲都冲不干净。
但李长青觉得这样的味道代表很长久,长久就是安心,他喜欢在三叔这睡觉。
本来,他中午去奶场还了瓶子,理论上应该是要回家里铺子接着车那个衣柜的门板,张婶家闺女出嫁,很急这个嫁妆。
但李长青被三叔当街拦下,因为他没能抵抗诱惑。
他这段时间太忙,忙着打衣柜,忙着送货,偶尔还要忙着揍人,没空闲进城。
三叔前两天买了几本新书回来,最新文学奖得主。三叔从不看书,但用来打窝很有效,李长青一定会上勾。
一本三十块的书可以收获一个免费劳动力,你情我愿的事儿,很是划算。
结果李长青睡了过去。
“天天喊你那亲亲,没见你小子好好谈个对象,成天做梦!”三叔拉停风扇。
“那是你这辈子没见过那样的人。”李长青搓着后背站起来,遗憾于自己还是没敢看清脸,嘟囔,“见过就忘不了。”
他身边都是货架,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在狭小空间中显得有些委屈,伸懒腰时撞掉了几箱红糖。
李长青常年被三叔压榨劳动力,于理货一项很是熟练,手脚麻利地完成任务。他出去时顺手在筐里捡个梨,往身上的背心裹两下就当清洁完毕,咬了一大口,打着哈欠毫无正形地靠在柜台准备看看书。
结果塑封都没撕掉,又被三叔拍了一巴掌,“别吃了。”
李长青腮里还裹着块没来及嚼的梨,震惊且含糊地问:“你现在这么抠门了?你又更年期了?”
“别贫啊。”三叔说,“你家老屋那买主不是今天到吗?你要不——”
难得见三叔说话卡壳,李长青很是好奇地凑头过去。
三叔瞪他,继而叹气,“把那张桌子抬出来吧。”
看李长青没反应,三叔又抬起手。
眼看着巴掌要拍去梨上,李长青赶紧护着书躲远,“我说你打人这毛病真是。”
三叔半气半乐,“还能听见你在这事儿上教育人呢。”
“别说得像我跟个恶霸似的。”李长青从冰柜上捞起自己的帆布挎包,叼着梨把书放进去,“那些有钱人不都是过来看一圈就走?什么时候搬不都一样么。”
也是近一年的事儿,政策扶持,秋芒镇有几个小景区,游客增多,城里的老板开始来买老宅做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