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只想偷偷看一眼,传说中的西夏使臣到底是什么人,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现在却被方丈发现了,拔腿就跑能免于暴露,但会前功尽弃。但是被西夏使臣记住的话,和谈再碰到就不好圆了。
扶苏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呢,苏轼却毫无惧色,一边拉住扶苏的袖子,一边朗声道:“我们不过是过路之人,想看西夏的高僧与相国寺高僧辩经。”
扶苏:……救命啊!
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前世的表情包。苏轼是所谓的E人社牛,而他就是那个被E人生拉硬拽地玩弄的I人朋友。
他下意识往苏轼身后钻去,又用袖子挡住脸,一副小孩子害羞,怕见生人的样子。
两个小施主呢,一个口齿清晰、落落大方,一个年纪尚小生得冰雪可爱。方丈本想严厉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但方丈不肯说,有人却要说。只见正堂屋子里一个笑眯眯的人背手走出来:“怎么?大相国寺中有不速之客?”
一听就知道是西夏使节会说的话!
扶苏睁大眼睛,猫猫祟祟地从苏轼的袖子缝里往外偷瞄,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高头大马、络腮胡须,所谓刻板印象里的游牧民族。
出乎他意料的是,说话者竟然满脸斯文,是完全的中原长相,唯独衣着打扮与宋人不同,而是一派西夏的风情,使人一眼断定他的身份。
也对。西夏的汉化程度比预估的高一截,肯定是有汉人谋士在过程中出力。扶苏并没有多想,他们老秦变法的祖宗商鞅,出身还是卫国人呢。
方丈与苏轼毕竟理亏,一时没有吭声。
这人却得寸进尺了,幽幽然道:“随随便便就能有人闯进来,难道大宋就是这样对我西夏,丝毫不将吾等使节的安危放在心上?”
扶苏:“?”
你是说,我们一个七岁,一个三岁,能对你们造成什么安全威胁吗?
而且,听刚才的沙弥说,明明是你们让方丈把院子里的人调走,现在又怪我们闯进来了?
扶苏:我决定收回刚才的不在意。
他有点被这人无耻到了。
方丈张口正要劝解,苏轼却直言不讳:“不速之客,与其说是我,倒不如是几年前的贵国吧。”
三年之前,正是西夏主动进攻大宋边疆。
这话讲得颇有些火药味。
围观之人齐齐吸了口凉气。听者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当真是口齿伶俐的孩子。我曾听闻大宋从不缺神童才子,今日有幸碰到了一个。”
苏轼:“您应当也是宋人吧?”
翻译过来就是:装什么外宾呢。
那人又悠然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鄙人名叫杨守素,乃是宋河间县人。”
“今为西夏使节团?”
杨守素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般:“不才忝居为大夏中书令,代兀卒与宋国主晤见。”
扶苏这下忍不住了。
“兀卒?哪来的兀卒?官家和辽主可还没同意呢。”
“兀卒”就是“青天子”的意思,象征着李元昊和宋仁宗平起平坐的地位。可历史上的西夏根本没谈判成功,最终在名义上称了臣属。
这杨守素用这个称呼,在糊弄小孩儿呢?
噫,可恶,他现在还真是小孩。
更让扶苏心里头咯噔的是,苏轼点明了杨守素宋人身份,杨守素左右的西夏使臣明明听到了,连一点异样神色都没有,半点不担心他的立场问题。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杨守素一定做过更多不利于大宋的事,才让西夏如此信任他。
他对这人从无感到讨厌,现在的厌恶上升到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