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劳伦斯这样讲的时候,就好像真的是什么值得被肯定的能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初到意大利时在市政厅排长队,为了一张税号卡站到脚麻;想起深夜打工用破烂的意大利语和老板争执工资;想起每个边哭边背单词刷听力题的夜晚。
那些她从没向任何人提起的痛苦,好像都被他用一句话,看见了。
沈郁棠低声地、真挚地说:“谢谢您,先生。”
但劳伦斯没有选择继续这个话题,“你毕业之后,会留在意大利对吗?”
“是的,但前提是有公司愿意提供给我offer。”
“会有的。”
“我相信你。”
他再一次夸奖了她,肯定了她。语气没有刻意称赞的痕迹,也不像意大利人习惯性地“bravissimo”。
只是陈述,带着笃定和真实。
在意识到这点后,沈郁棠很不争气地心软了。心脏像是被一泓温暖的潮水轻轻拂过。
其实在来意大利之前,沈郁棠并不是自信明媚的姑娘。尽管她从很小就意识到,她长得很漂亮。
从小学到大学,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乏热烈的追求者。
她的家庭条件不错,但不幸的是,父亲朝三暮四,母亲刚生下她不久,父亲在外的私生子也出生了。
在最需要父母陪伴的阶段,沈郁棠从来没得到过父亲的疼爱。他对她漠视、严苛,吝啬地不肯分给她一份零星的爱意。
她一边痛恨着父亲,却又扭曲地渴望博得他的关注。
哪怕只有匆匆一瞬。
在这样原生家庭中,即便看似健康地、茁壮地长大了;即便拥有高学历、经济独立、外貌出众,她仍在下意识里想要得到成熟男性的认同。
好以此弥补童年的那份缺失。
——被看见、被关怀、被无条件接纳。
永远是她灵魂深处最深切最隐秘的渴望。
所以当劳伦斯毫不留情指出她的报告存在问题的时候,沈郁棠慌了。
在意大利夸夸夸的甜蜜环境下建立起的自信,轻易就变得摇摇欲坠。
她的内核远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强大。
她知道她有一些心理疾病,可如果不是因为原生家庭带给她的阴影,谁又愿意如此呢?
“Ivy。”
劳伦斯的声音传来,将沈郁棠从回忆的泥潭里拽了出来。
她看向他。
“介意与我一同去见一位老朋友吗?”
劳伦斯已经穿好了西服,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礼貌征求她的意见。
沈郁棠一惊。
和他?
见朋友?
“这项工作好像并没有出现在契约书里,先生。”
劳伦斯心领神会,“额外工作加一百欧,你觉得可以吗?”
沈郁棠立马换了一副乖巧表情,把平板往包里一塞,扬起头甜美一笑,
“我们可以出发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