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望见芦苇荡尽头,伫立了个男人。
他着了身靛青右衽长袍,衣料是绫罗锦缎,腰间玉带,束发金冠,通身富贵。
丁翠薇显然没想到曹安竟会追到此处来。
脚步骤停,呆愣原地,水波顺着捅边荡漾而出,打湿了半截裙摆。
他如此纠缠不休,丁翠薇确有些生气,可二人到底有几分相伴扶持的交情,如今看他风光回乡,忽就有种儿时玩伴乍然辉煌腾达的实感。
丁翠薇是真真为他感到开心。
暂且按下二人间的龃龉不提,笑着真心恭贺。
“为你送行那日,我就说过你一定会中的!十数年寒窗苦读,终于换来今朝金榜题名,恭喜恭喜,怎么样,做探花郎的感觉美不美?”
曹安清晨才抵达桃源镇,这一路长途跋涉,历经舟车劳顿,又应对族亲,被那些官员缠了半晌,原已是通身疲乏……
现听到她一贯的调笑,忽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曹安双眉微微聚拢,望向她的眸光带着深深的动容。他没有质问她为何没在茶寮等待,也没有回应她的恭贺,而是先由怀中掏出一物来。
“薇娘,你以往不是总说要戴世上最好看的首饰么?京城有家金缕坊,坊主乃是手艺极好的宫匠,甚受京中闺秀追捧,这根钗便是我到京城的当天,特意给你订的。”
这是根鎏金衔珠步摇钗。
曹安知她爱财,特意嘱咐堆金累玉,打造得格外奢华,原以为她瞧见了必会欢喜,未曾想此刻她却不为所动,压根没有上前来接。
曹安忽就有些心慌,却不肯放弃,攥着钗环阔步上前,“喜欢么?你戴上必然好看……”
丁翠薇樱唇轻抿,生生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确实被那金钗的华贵所吸引,却又迅速挪开了目光,憨然的笑脸上,透着十足的疏离。
“你这番心意我领了,可我现在已为人妻,如若收下此物,那便是与外男私相授受,让我夫君瞧见,他必要起猜疑之心,为夫妻和睦,这钗我不能要。”
这话如冷刃直接戳在心头,曹安的脸色瞬间冷沉,眉如利刃般蹙起,额角青筋绷紧直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
“什么夫妻?什么成亲?你唬得了别人,却唬不了我!你哪有什么自小订下的婚事,又从何凭空冒出来了个未婚夫?分明就是你为了同我置气,随便蒙眼寻了个男人嫁了!”
曹安略定定神,轻叹口气,略微有些无可奈何道,“薇娘,别闹了,这门婚事作不了数,待过些时日,我自会同乡亲们说明白。”
丁翠薇只觉他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二人从前只是正常相交,当然了,因他县令嫡子的身份,丁翠薇若遇上何难处,也难免会腆着脸多凑上去几次,可始终没超越过正常男女范围。
也不知怎的,就误让他以为二人已经定情了。
丁翠薇试图让他接受现实,一本正经解释道。
“我没有同你置气,也并非是将婚姻视为儿戏。我是真心喜欢夫君,才决意要嫁给他的……说起来,这门婚事还是我胡搅蛮缠使了手段得来的。”
曹安哪里肯信?
毕竟放眼整个桃园县,再找不出比他更出挑的存在,薇娘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莫非赴京赶考这短短四月期间,还真被她碰到什么值得交付真心的人中龙凤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