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心宜向老夫人行礼,冲着苏宥棠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应下,“是,大伯母,心宜记下了。
苏宥棠回想起前世裴心宜确实是二房乖巧的嫡长女,大婚之初还总往她房里跑,安安静静的翻着自己陪嫁的孤本典籍。后来许是二叔母对自己和裴彦知没为裴文茂这个弟弟谋个一官半职颇有微词,便不让裴心宜往大房跑了吧。
不过今日看来,她喜欢这个妹妹,大气不扭捏,二房确实难得教养出这般识大体的女儿。
祠堂的青砖上有着刺骨的寒意,祠堂的蒲团早已被崔嬷嬷抽走,她在祠堂门口冷笑道:“姨娘且安心跪着,祠堂清净不会有人来打扰。”
林乐茹刚一跪下,刺骨的凉意便顺着腿骨猛地窜上来,她的双腿从刺痛跪到麻木直至失去知觉,怕是磨出了血,高悬的祖宗牌位似都用阴森的目光在盯着她。
祠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裴彦知推开祠堂门,将林姨娘揽在怀里,“混账!谁准你们这般作践她?”
说罢便横抱着林乐茹回听雪轩,对身后小厮道:“让夫人来听雪轩一趟。”
苏宥棠刚进听雪轩门就看到府医为床上的女子把脉,裴彦知在屋中踱步,看见她来了,径直走向她,“今日是你——”
“是母亲。”苏宥棠似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站在门口,一袭靛青色对襟长袄衬得肤色如雪,发间白玉垂珠步摇随着她说话微微摆动。苏宥棠直视着他,声音像一把利剑,“裴彦知,你就是为了这事把我叫来一个妾室的院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我?”那目光瞥过床上的林氏,噤若寒蝉的丫鬟们。
“对着妾室对着下人数落我?你可曾把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她的眼神让他感到一阵寒意,她的态度更让他始料未及。
“宥棠,有什么事回正院说。”裴彦知听了这话如梦初醒般地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他压低声音说道。
“回正院?”苏宥棠冷笑一声,“现在知道要脸面了?方才当着满院下人的面给我难堪时,怎么不想着我也要脸面?”
“我苏宥棠几月前嫁入你裴家,恪守妇道,打理中馈,何曾有过半分差错?今日你为了一个教坊司出来的女子,竟这般苛责于我,你可曾把我放在眼里啊?”
满屋下人齐刷刷跪倒一片,额头紧贴地面,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住口!”裴彦知厉声打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如晴天霹雳。
“你当府中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你带回一没有底细的女子就没人去查吗?”
她停在裴彦知面前半步:“永安十五年,江州知县林辅贪污赈灾粮,致一县灾民活活饿死,陛下震怒,判林辅斩立决,林家男丁流放北疆,女眷没入教坊司。”
林姨娘浑身剧颤,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裴彦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苏宥棠视若无睹:“我堂堂丞相府嫡女,你要我同这样的人姐妹相称?你是要整个京城看笑话吗?裴彦知,且不说今日是母亲罚的,就算是我罚的又如何?我堂堂主母罚不得一个没规矩的妾室吗?”
裴彦知深吸一口气,示意周围下人退下,“家丑不可外扬,就算乐茹真的有错,也不该当着下人的面说她出生教坊司啊。”
明溪看着裴彦知一瞬陌生无比,“姑爷这几日朝中事忙,怕是不知林姨娘那些事,从您带回来时,早已成了京城贵府里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儿个林姨娘院子里的刘婆子当着粗使丫鬟的面,说林姨娘……那些腌臜话,奴婢都不忍心学给姑爷听。是小姐亲自派白芷姐姐罚了刘婆子三个月的月钱,又召集全府下人训话,才止住了这些闲言碎语,您如今这般……”
苏宥棠制止为自己辩解的明溪,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我希望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她转身向门外走去,“府中流言蜚语,我这个主母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裴大人若不分青红皂白事事护着,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是也想被御史台参奏吗?”
“彦知哥哥,她欺负我就算了,她怎么能这样和你说话呢?”是林乐茹娇嗔的声音,“不过是丞相之女,嫁进来便应事事顺从于你,仗着什么势敢这么和你说话?”
“乐茹,慎言。”裴彦知的声音依旧冷淡,他也知不能明面上闹掰,毕竟朝堂上有些事情还是要靠这位丞相岳丈的。
“再怎么样她也是当家主母。”
“主母又如何?”林乐茹不依不饶,“你根本不喜欢她,她也配不上你。彦知哥哥,你知道的,我一直……”
“好了,我命府医给你开些药,这些天就好生卧床休养吧。”
裴彦知转身看向床边侍奉的丫鬟:“你去告诉夫人,你们姨娘这几天卧床静养,待好了再去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