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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2页)

瓦沙亲吻阿纳斯塔西娅的手指,他认为那枚戒指过于朴素,他做的不够好,那是他最初做饰品的尝试,也是他唯一做的戒指。那时他的技巧仍然生疏,只勉强用银饰堆成了圆环状,上面印有一个蝴蝶的纹路。他告诉阿纳斯塔西娅自己天真的想法,他喜欢在窗内注视窗外的蝴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去追逐那些蝴蝶,因为痴恋蝴蝶,总是做梦梦到自己化成蝴蝶朝着天际飞去。

那枚戒指他亲手为阿纳斯塔西娅戴上,他凭借着印象之中模糊的尺寸制作了这枚戒指,它戴在阿纳斯塔西娅手上刚刚好,仅仅有一个地方让人在意。戒指的尺寸过于吻合,它合适地卡在阿纳斯塔西娅的无名指上,当他们尝试摘除时,发现一切都是徒劳。阿纳斯塔西娅当时不以为意,她认为自己只要回家用上肥皂,总能把戒指摘下来。

他抱着她在写字台前接吻,他亲吻她的脸颊、亲吻她漂亮的眼睛,他同她亲热时总会想多讲一些让她高兴的话,他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他们在窗前一起给对方写信,他写她的名字阿纳斯塔西娅,她写道瓦沙伯奇尼,他们的面容一齐出现在彩窗之下,他们一起前往十字架的花园,在那里采摘下杜鹃花枝。他教她用组合十字架,用木板钉成十字架的形状,装饰花园的栅栏。她在他家里为他烹制苹果派,他们一起从邻居家的苹果树那里摘了苹果,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他们意识到他们如同偷食禁果的亚当夏娃。那只是古老而美丽的传说,如今只为他们添上了绮丽的点缀。

“我还有一个弟弟。我的弟弟谢尔盖。阿列克桑德尔。他在佛罗伦萨的音乐学院学小提琴,他比我笑了小了十岁,我们经常写信。我很爱他,他也和我一样……我们的关系很好,阿纳斯塔西娅。上次,在他去佛罗伦萨之前,我们一起参加化妆舞会之前,那时候我刚刚拿到你的信,为此困扰了好几天,是他鼓励我让我去去看,我很在意我弟弟的建议,于是我那么做了。原本,我想给他写信,可我不知道怎么下笔……等他回来,到时候请允许我让你们见面,我想把他介绍给你,同样想把您介绍给他。阿纳斯塔西娅。请您允许我这么做。”瓦沙说。

“我感到无比荣幸!瓦沙伯奇尼,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要了解你的一切吗。你带我来到这里,我认为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你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瓦沙伯奇尼!在我眼里你就好像阿多尼斯,我一见到你便知道、我已经知道,我的心不再属于自己。你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着迷,你的写字台、你做的那些漆艺盘子,你的白手套,我多么想要一一亲吻它们,因为它们曾经让你流连。你一定无法想到我的心情,我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讲!因为它们有失礼节!可我做不到那样!我做不到!我想要把我的全部心情告诉你!我的那些爱意!它们在见到你时如同坠落的宝石散落的到处都是……每一颗都在跳动着,它们毫无规律!瓦沙伯奇尼!瓦沙伯奇尼!你为何不吻我!?你的爱一定没有我爱你那样热烈!我爱你!请你吻我!我爱你的黑色发丝、爱你的深邃眉眼,爱你的幽深性情,我爱你注视我的眼眸!请你也像我爱你那般!请您一定要那么做!”

“我爱你!……我怎么会不爱你!我爱你如此之深!阿纳斯塔西娅……请你原谅我,我的爱悉数在看向你的目光之中,而不在言语之中。它们晦莫如深!它们难以言讳!”

他们就这样过上了一段疯狂而毫无节制的日子,他们一旦碰到一起便要接吻,有时候从下午亲热到天黑,有时一起前往剧院,他们在无人的角落恣意抚摸对方,从第一章到终曲,他们好像得了某种难以愈合的疾病,无非需要触碰到彼此才能消解。有时候他们悄无声息地对视,只需要看到彼此,便像发了情的畜生那样,再也难以容忍。他咬她的嘴唇,她承受着他的亲吻。他带她回到家中,为她脱下舞鞋,尽情亲吻她的脚趾,他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处,他疯狂而执拗,他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监视着她,她总是在他的执拗之下表现的极为顺从,带着温柔的纵容。他每一次都不做到最后一步,他奉行了父亲告诫他的传统,在她成为他的妻子之前,他永远都不会做那种事。有时他在舞台底下看向她,产生疯狂的念头,她那样的璀璨夺目,他只需要违逆自己的意志,将她永远困在身边,让她成为他的妻子为他养育孩子,而不是在舞台上跳舞。她总是在他耳边喊他,‘瓦沙伯奇尼’‘瓦沙伯奇尼’。她总是那样欢快地喊他,让他抛弃了自己那些想法,让他在心底发誓,他一辈子都不会那样对她,他会永远忠于她,他会永远爱她,他会永远按照她的想法,让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他会永远承受她的欲望,而不是将欲望施加给她。

阿纳斯塔西娅总能看穿他的意图,见他忍得不得了,她总会笑出声,抱着他背过身去。他就那样穿过她两腿之间,无数次他都想要直接得到她,她好像故意试探他一样,在其中得到了兴味,发出高昂的叫声。她的声音那样动听,欢愉的叫声在他耳边如同引他下地狱的莉莉丝。她越是试探他,他越是要像信徒献忠那样、绝不轻易地让她得逞。他有时会感到懊恼,抚慰她直到她高潮为止,逼她喊他的名字。他要她永远都不能忘记他。

他逼得她痛苦地喊他的名字时,他又感到懊悔。他总是想要质问上帝,为何不赐予他明亮、温柔,坦然的性格,为何总让他生活在阴云密布之中,牵连阿纳斯塔西娅要承受他的阴郁。他见她痛苦,总是会掉下眼泪来,她头一回见到他掉眼泪,惊讶地凑过来吻他的眼泪。她向他发誓,她爱他欢愉至死,不曾因为他感受到痛苦。

日子一长,他们如同生活在被糖水泡发的蜜罐之中。平淡的日子被劈成了两半,一端属于极端的幸福,另一端属于极端的痛苦,他们总有分开的时候。阿纳斯塔西娅演出或者练习的时候,瓦沙周二和周四的日子照常去游乐场,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的金钱,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一切。阿纳斯塔西娅甚至在某个无聊的夜晚数了他的眉毛有多少根。每个她不曾在的夜晚,他待在写字台前,总是工作到很晚,他不知疲倦,在寂寥的夜晚做出来了大量令人惊叹的首饰。贝母螺片拼成的盘子、珍珠与贝壳做成的梳妆镜,珍珠编织而成的手链与黄金宝石项链,他常常带着夜晚做成的首饰去找突尼斯商人。那些突尼斯商人在夜晚销声匿迹,只在白天出现。据他们所说,是他们得到了占卜的指示,说人类世界再过一百年或者两百年,忧郁症会在人群之中盛行,专门侵蚀夜晚不在睡梦之中的人类。原本负责他的首饰出售的是老阿卜杜勒,老阿卜杜勒很喜欢他做的那些首饰,给出的价格也很高。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老阿卜杜勒了,准确来说,大部分的时间,他的心思并不在游乐场里,从不注意那群突尼斯商人,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老阿卜杜勒消失了。他询问了两名突尼斯商人老阿卜杜勒的去向,他们也不知道老阿卜杜勒去了哪里,他们告诉他很可能过段时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再见到老阿卜杜勒。

“嘿!瓦沙伯奇尼!我很高兴见到你……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上帝保佑,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费德里科对瓦沙说。

“您有见过老阿卜杜勒吗?”瓦沙问。

“上帝保佑,瓦沙伯奇尼,我很想告诉你,很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上周我还在花池那里见过他,他到处兜售他的那些糖罐子。除此之外我没有见过的……老兄,我整天只能待在这儿——只有二十平方的印刷室,我倒是想多见见那些突尼斯商人。说实在的,我认为钻火圈的那些动物,有的时候,我认为它们比我要自由多了,这实在是该死的念头。”费德里科说。

“请您不要那么想,您在印刷室里,也有很多能够做的事情。比如看看书、研究一些您喜欢的红茶,或者是照顾游乐场的小朋友们,希望这些能够带给您快乐。”瓦沙说。

“瓦沙伯奇尼。我说——瓦沙伯奇尼。”费德里科哈哈大笑起来,他用一种睿智的目光看向他,对他说,“与其做这些,我还不如去酒馆喝的大醉有意思。你说的这些……它们太高雅了,不适合我、不适合像我们这样最下层的职员。瓦沙伯奇尼,我真心佩服你有一颗不问世俗的心。今天晚上……你要跟我一起去酒馆喝酒吗?”

“不必了,先生,很抱歉。”瓦沙说。

比起听同事抱怨,他自然更喜欢和阿纳斯塔西娅待在一起。当他回到家,阿纳斯塔西娅在等他,首先他们要亲吻对方一个小时,互相告诉对方今天发生了什么,她欣喜地告诉他她即将担任主舞的位置,拜托他为她做一件裙子。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裙子,可她那样请求他,他在深夜里找到了新的要做的事情。她要饰演的角色是《断头皇后》里的玛丽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他需要为她制作最后一幕的白裙子。

他在写字台前画图纸的时候,她在他身边翩翩起舞,佯装成舞台上的天使,叽叽喳喳地围绕在他身边,令他神思无法凝聚在图纸上,他却也无法责怪她。

他亲自为她量尺寸、从她的肩颈到腰围,再到她的手腕,她在他怀里转了一个圈,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她喊他‘瓦沙伯奇尼’,告诉他一定要做出来一条最美丽的裙子。

深夜时分,他亲自去找那副玛丽皇后被送上断头台的画作,他凝视着画作上的女人,比对了十几种布料,最后选了粗棉的白布作为里层,外层则是轻薄纱质的透纱。画作上的女人在断头台前毫无惧意,据说她在死之前还向人道歉,画作的暗色透露着不详的味道。他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当他点亮烛光时,火焰倒映在粗棉布上,映出一片暗沉的红色。窗外的十字架随着暴风雨倾斜晃动,在黑夜里犹如数道黑影,他仿佛在雨幕之中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是他白天放置在花园里的白色洗布,如今它在夜晚尽情飘摇,十字架在泥土里晃动的声音嘲哳难听,随着夜晚的暴风雨形成一场血腥的演奏。

瓦沙看着这一切,他童年里鲜少有的回忆,他回忆起来父亲在临死之前,总是说自己看到了一把斧头,他在临死前的时光,一边咳嗽一边告诉卡拉米叔叔,让他远离斧头。当时没有人在意这微不足道的提醒,后来父亲去世了。十年后,德米特里。阿列克桑德尔死了,他那天去镇上的一户人家修门板,那户人家的屋顶旁悬挂着一把斧头,德米特里。阿列克桑德尔被那把斧头砸中脑袋,当场毙命。

此时此刻,当他看到那窗外飘荡的白色洗布,在暴风雨之中变成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模样,似乎在大声地嘲笑他即将遇见的某种宿命,他很想立即把手上的白棉布丢掉,告诉阿纳斯塔西娅,他不会为她做这条不详的裙子,也不会再允许她去跳舞。然而瓦沙并没有那么做,人在感受到命运的时刻,从来不认为微小的举动能够改变整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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