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青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结束时,温栩在台下为他鼓掌,掌声融进千万声中。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特别的。台上,台下,隔着遥远的距离,或许是心灵相通,顾延青好像看见他了。
毕业典礼结束时已经下午三点钟。温栩在礼堂门口静静地等待顾延青,他想到去年圣诞音乐节,那天他也同样在台下,与众不同的是,这次顾延青会选择奔赴他。
在结束大学生身份的最后一天,大学生时期的顾延青收到了来自他最爱的人的最后一个拥抱、最后一捧花。以及还未收到的最后一张照片。
温栩紧紧地拥抱着他,说,“毕业快乐,顾延青。”
和温栩在一起后,他就拥有了许多从前从未获得过的幸福时刻。
他紧紧回抱住温栩,并且永远都不想再松开手。在温栩跟他说毕业快乐的时候,顾延青回道:“我爱你,温栩。”
顾延青用自己的手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并将那捧温栩亲手包的很鲜艳很漂亮的向日葵、百合混合花束框选入内,设置为屏幕壁纸。
在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时,温栩眼尖地发现,他的相册里有很多张自己的照片,他提出要看被顾延青婉拒了。温栩觉得他是害羞,就板着脸故意激他:“不会是拍的我的丑照吧。”
顾延青说,“……你哪有丑照。”被温栩的亲吻和拥抱哄骗半天,顾延青才终于肯上当。
相册里的温栩几乎没有是睁开眼的状态,在床上睡着的温栩、在车上睡着的温栩、在办公桌上睡着的温栩。剩余的有一部分是在厨房、在吃饭,还有背影。
温栩大致地翻了翻,差不多有十来张,随口问道:“你拍这么多我的照片做什么。”
顾延青就说:“想你,你又不在身边的时候,可以看。”顾延青称这一行为为“解馋”。没有真人的时候,就只能看看照片。
说得好可怜的样子。温栩觉得他们每天二十四小时,至少会待在一起十小时。顾延青可能是患有某种饥渴症,温栩要随时随地满足他,他拉起顾延青的手,很善解人意地说:“请多来找真人。”
温栩决定搬家。他留在那个家的东西不多,昨天收拾出了两个纸箱的重要东西,今天决定全部搬走,与那个家做正式的告别。顾延青很支持他的决定,一定要坚持开车送温栩去。
到达小区楼下时,温栩莫名踌躇起来,他停下脚步抬眼去看刺眼的白晃晃的雪白阳光,映在那一栋栋楼房上时,那矗立的高楼俨然变成一具蒙上白布的灵柩。
温栩不喜欢这里。楼外温度很高,楼内却有股阴冷潮湿的味道。一种不详的念头驱使着他上楼。他下意识拉紧了顾延青的手。
顾延青反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安抚。
温栩用钥匙开门,刚打开门,一阵猛烈的穿堂风灌向两人,温栩下意识闭上眼,门对面的阳台没有关上窗户,衣物、物品被吹得乱七八糟、簌簌作响。眼睛被风吹得酸软,睁开眼时已有蒙蒙的泪水。
他从泪水中虚虚地望到阳台边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的衣角被风吹得翻飞,身形很模糊,几乎与他身前的天空融为一体,像摇曳的风筝。
温家航站在高板凳上偏头看了他一眼。
温栩总觉得他的四肢比他的大脑还要再快一步,等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已经冲到阳台边,伸手想要抓住他,却什么也没有抓住,连一点衣角边都没有碰到。
温栩大脑空白了,身体僵硬着低头从十八米高的六楼往下看。
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再受控,轨迹也变得不可预测,迅速地自由地消失在温栩的视野当中。
成为凝结在地上的一团血红色。
温栩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顾延青从他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没有让他再去看。
明明是捂住了眼睛,温栩却感觉被真正捂住的是口鼻,他感到难以喘息,缓了很久很久,才把顾延青的手拉下来。
他想了很多,却好像什么也没想。脑袋像老式故障的电视机,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声,布满了无数闪烁的黑白噪点,细小的雪花不停地抖动,最后信号消失在电波海洋中。
他的脑海中一片血色。
他又想到了妈妈去世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这次一样,他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
温栩失魂落魄地坐到自己的床上,神情惘然恍惚,连现实、幻觉、梦境都快分不清,好半天他才缓过神用干涩的嗓音对顾延青说:“……我没想到他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