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铜炉中,不知名的香正缓缓吞吐着青烟,在屋内织就一层朦胧的纱幕。然而这氤氲香气,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室内凝滞如铅的紧张气氛。林悦之垂眸盯着姜策手腕处细腻的皮肤,指尖似有意若无意地轻轻一挠,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啊!”姜策一声尖锐的大叫骤然响起,声音之高,几乎要刺破窗纸。他的下属们如同被点燃引线的火药桶,“唰”地一下从各自座位上弹起,腰间佩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照着他们凶神恶煞的面容,恶狠狠地盯着林悦之,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急什么?”林悦之语调依旧慢条斯理,尾音轻轻上扬,带着几分慵懒的笃定。她纤白的手指轻巧地握住姜策的手腕,在众人如临大敌的注视下,将那只手举到烛火旁仔细端详。跳动的烛光照亮了姜策腕间的皮肤,只见方才被挠之处,一道红印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现,边缘微微隆起,颜色鲜艳得近乎诡异,仿佛一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其上。“哟,果真起红印子,还真不是骗人。”她挑了挑眉,丹凤眼微微眯起,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却又隐隐藏着一丝了然。
姜策呲牙咧嘴地对着发红的皮肤直吹气,俊脸皱成一团,活像个闹脾气的孩童:“果真人以类聚,欧阳振轩这厮心狠手辣寡情薄凉,身边连个小小医女都是狠辣角色。”他那双平日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瞪得溜圆,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控诉之火,长睫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模样既滑稽又带着几分委屈。
林悦之只是唇角轻扬,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并未急着反驳。她抬手将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中透着专业医者特有的沉稳与冷静,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姜公子请脱衣服吧。”
“什么?”姜策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都变了调。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条件反射般猛地向后缩去,双手死死攥住领口,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戒备,“你要干嘛?”他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林悦之,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个心怀不轨的采花大盗。
“给你全身检查啊,还会非礼你不成?”林悦之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迎上姜策警惕的目光。她双臂抱在胸前,月白色的广袖自然垂下,勾勒出优雅的弧度,“你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我要怎么看?”
姜家下属们面面相觑,一个个神色既惊讶又气愤,嘴里低声嘟囔着不满的话语,手却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满心都是阻止的念头,却又因为姜策男儿身的缘故,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悦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给我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大老爷们痛快点,不想我看病那我就回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收拾药箱,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姜策神情悲愤交加,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活脱脱一副烈女受辱的模样,声音里满是哀怨:“我早就知道欧阳振轩那厮不会有什么好良心!”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磨磨蹭蹭地开始解扣子,每解开一颗,都要停顿一下,仿佛那小小的衣扣是世间最难攻克的难关,动作迟缓又僵硬,耳垂上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跟着林悦之来的侍卫原本一直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此刻见姜策那扭捏作态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干脆转过身去,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地剧烈抖动着。
林悦之她双手抄在袖中,目光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姜策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看着姜策那副狼狈模样,她不禁想起方才在酒馆里,这人对欧阳振轩冷嘲热讽时那意气风发、咄咄逼人的架势,再对比现在这蔫头耷脑的怂样,反差之大,令人啼笑皆非。“亏他还是锦衣玉食的公子爷呢,难道青楼美酒花烛红帐之下,他美人在怀时,也这样脱衣服?”她在心里暗暗腹诽,眼神中满是戏谑。
深秋的风从窗棂缝隙中钻进来,卷着一丝寒意。随着姜策一件件褪去衣物,他修长白皙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中。冷冽的空气拂过皮肤,瞬间激起点点细密的鸡皮疙瘩,肌肉也不自觉地轻轻战栗。他身形虽瘦,却线条流畅,肌理紧实,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习武锻炼,小麦色的肌肤下隐隐透出力量感,与他文人的气质形成奇妙的反差。
林悦之目光如炬,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突然勾起唇角,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裤子也要脱一下。”
“啊?”姜策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下意识地捂住下半身,耳尖都羞得通红。
“裤子。”林悦之神色如常,再次重申,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医者的执着与专业。
姜策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连耳尖都泛着诱人的粉红色。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有……有必要吗?”
他的下属们也炸开了锅,纷纷跳出来抗议,叫嚷声此起彼伏:“有必要吗?”“这成何体统!”“姑娘莫要太过分!”房间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吵嚷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悦之一脸诧异,摊开双手,做出无辜又无奈的样子:“姜大公子你不是说浑身疼吗?”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不全面检查,如何能找出病因?莫不是公子信不过我的医术?”
姜策悲愤地指控,声音里带着哭腔,活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媳妇:“你是故意的!”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只被丢进狼群的小羊,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林悦之挺直了脊背,一脸严肃,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故意什么?看您光身子吗?医者眼里不分男女,你不要想太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药箱,作势要离开,“若你信不过我,大可另请高明。只是这病痛,怕是还要继续折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