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师寂明走到了窗口,把头探出去往下看。
窗外是一片池塘,只是白天还波光粼粼的水面此刻已经干涸,裸露的石头上开出了一大片鲜艳的血花,颈骨折断的少女正坐在血花中央仰着头,一半脸上是惊恐,另外一半的嘴角却被迫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圆月高悬。深夜的校园,所有房间灯都熄灭了。
但若仔细看去,就能看到每一扇玻璃窗上都贴着一张剪纸。剪纸是一个狐狸脸的驼背男人,它从四面八方俯俯瞰着中央的池塘,还有池塘里犹在挣扎的少女,就像是人类看着蟋蟀盆里的蛐蛐儿。
曲通幽不知道师寂明此刻是什么心情,这是连旁观的她此刻都感受到的一股发自内心的战栗,还有一种浓烈的厌恶和敌意。
雾气涌出,遮蔽了校园和一个女孩的挣扎。
用了至少二十年的木桌上摆着齐嘉柔的黑白照片,前方的香炉上一根香袅袅冒着白烟。
房屋阴暗,对面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在抹眼泪。
“请节哀,汪太太。”
“叫什么太太哟!我一辈子都是个农民,孩她爸,她哥也都是种地的。八辈儿的贫农,家里也是祖坟冒青烟才出了这么个知识分子。我和她爹都不舍得让她干活。娃也争气,考上了首都大学。可怎么就……怎么就……呜呜呜……”
“这实在是太让人痛心了。我听说她是加班工作太累了,所以才从楼上摔了下去。”
“那都是学校在骗我们!才七点,算什么晚?警察也帮着他们,被说现场没有问题。我都去看了,我姑娘她……她脸上害怕极了,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觉得可能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在怀疑我?”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说,齐小姐生前和家里的联系是最多的,如果她的死亡有隐情,你应该是更了解一点的。齐小姐有没有经历过什么怪事,或者是表现出什么异常?”
“我不记得了……她很少打电话,写信也没说过……哦对了!她说自己老是做梦,梦到自己坐在新房里盖着红盖头,我还想是不是姑娘谈恋爱了……”
“妈!我姐不是已经嫁出去了吗?”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突然跑进屋,大声喊道。
“你这死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师同学,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小儿子,被他奶奶宠坏了,不懂事……”
“我才没有胡说!骏骏都说了,姐姐已经被他们嫁出去了,再也没办法给咱们家找个有钱女婿了!哇——奶!我妈打我哇哇哇!”
“妈!小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哥他们对嘉柔做了什么?!”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搂住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哄着,听到汪姓女人暴怒的问话,也是一愣:“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啊!咱们小柔这么出息,以后是要给家里找个好女婿的,我怎么会同意这么早把她嫁出去?就是现在……唉……”
老太太说着就开始抹眼泪,白发女人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突然冲出了家门。她跑到隔壁院子门口,开始砰砰砰用力砸门。
“齐向文!你给我滚出来!你对我家姑娘做了啥?!滚出来给我说清楚!”
“齐向文,我知道你在家!你是不是心虚了才躲着?赶快给我开门!!!”
就在白发女人几乎暴怒的时候,院门才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叉着腰斜眼看她。
“汪梅,你发什么疯?!你那丫头早就死了,给我家有什么关系?!不是我说你,一个丫头片子,也值得你……”
“齐向文在哪?!你家齐嘉骏为什么说我姑娘嫁出去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女人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可还是嘴硬道:“向文不在家!你有病就去别处发,我可是你大嫂!一个死丫头也值得你……”
“马招娣,你再骂我姑娘?我撕烂你的嘴!”
“汪女士,请冷静点。”
“这谁啊,汪梅?你家还有这种小白脸?不会是你姘头吧?哼,我早说了,这男人不在家的女人都不老实。你……你想干什么?啊啊啊!你这个疯子!你赔我家的墙!!!”
师寂明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已经走了出来,他没去关注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峙,而是抬头看着隔壁的院子,半晌,他举起了那根刻满了字符的文明杖,尖端狠狠戳向土坯的院墙。
咚!
这一声的力道超出了所有人预料,尘土飞扬,指头粗细的杖尖把半边墙都捅出了一个窟窿。马招娣的尖叫声中,院墙塌下一块,男人迅捷无比地伸出手,从后面抓出了一个耳朵还贴在院墙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