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堆旁的非洲人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仿佛白天的伤痛和鲜血都已成为过去。在这里,只要有几个人,有一堆火,他们就能让自己快乐起来。
沉默了许久,察穆突然说:“是,我不喝酒睡不着。”
“需要聊聊?我会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季贤礼指指自己,“做儿科大夫都要学儿童心理学,放心,我不收钱。”
侧头望向季贤礼那张被篝火映红的脸,察穆的眼神在酒精的作用下稍显迷离。
“儿童心理学?”他皱眉问。
“和成年人的理论基础一样,你不用介意。”季贤礼忙解释,“借酒浇愁不是好事,而且照你这种喝法,对肝脏损伤很厉害。再这样喝下去,到不了四十就会开始肝硬化。”
“这么说,我离肝硬化不远了。”
察穆说着,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季贤礼立刻按住他的手:“别喝了!”
“放开!”
瞳孔里反射着火焰的光彩,察穆猛地挣开,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攥握成拳,朝季贤礼胃部招呼过去——
“唔!”
刚吃下去的晚饭好险被揍出来,季贤礼弓身捂住腹部,忍了又忍才没丢脸地叫出声来。察穆也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点——酒精使他自控力下降。
但他不打算道歉,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太多管闲事了!
缓了得有一刻钟,季贤礼才把气喘匀。他抬眼看向察穆,脸上堆起苦笑。
“你很抵触被人碰。”他为自己的遭遇做出推测,“察穆,我不是想探究你的过去,但有些事,说出来比窝在心里好受。我看的出来,你一心求死。”
“不干你事。”
察穆表情紧绷。
“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所在。”季贤礼直起上身,拍拍身旁的位置,“坐下说,拣你愿意说的部分就好,相信我,你真的需要这个。”
察穆在距离季贤礼一臂开外的位置重新坐下。远处的篝火渐弱,他眼里的光也黯淡了几许。他点上根烟,从未倾吐过的心思如燃烧点忽明忽暗的节奏,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终于,在季贤礼鼓励的目光中,察穆缓缓开口:“我以前是边防军,被选中派去摸清毒枭的藏身处。我完成了任务,可没能及时抽身。”
他将衣服撩起,露出弹孔和刀疤。季贤礼轻抽一口气,伸手将他的衣服拽了下来。
“他们不肯轻易放过‘叛徒’,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我,最后给了我一枪,不是致命的位置,然后把我丢到森林里等死。”察穆冷冷勾了下嘴角,“我在林子里爬了三天,终于看到间木屋。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把掌握的信息透露给一位陌生的老大爷,拜托他去通知警方。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谁知道还是活下来了……你说我一心求死,是的,我只是换个地方等死罢了。”
说完,他抄起酒瓶,奋力扔进远处的火堆里。火势稍稍减弱了一瞬,又立刻因酒精的助燃而猛烈起来。
“看,说出来没什么难的。”季贤礼温柔的声音与那烈焰形成强烈的反差,“不会有人因为你的遭遇而评价你,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可我爱人并不接受……我在医院里待了四十天,他一共就来了三次,每次都几乎不说话。”察穆轻轻叹了口气,拍拍胸口,“也不能怪他,谁的伴侣遇到这种事,那都是往心里扎了根毒刺。”
“我想,他只是需要时间。”季贤礼没见过卫桐本人,不好评价,只好往宽心的方向劝。他微微向前倾过身——这已经侵入到察穆的安全半径内了,他从对方的表情上能看出来。
“答应我件事,从明天开始,别喝酒了。”
“小酌也不行?”察穆皱眉。
“最好等个两三年,你的肝脏需要时间自我修复。”季贤礼想了想,“这段时间,你顶多……嗯……一个礼拜喝一听啤酒。”
“我不如去喝白开水。”
“那就喝白开水,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