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急了:“凭什么搜我!你们又不是警察!”
“嘴硬的肯定是小偷!”
“对!没错!”
“搜他!”
听到乘客们的语气开始激动起来,我知道,这样下去很容易出事,于是出声劝说道:“大家别着急,都帮忙找找,说不定是掉哪了。”
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小偷,而是之前在其他线路上出过这样一起事故——乘客群情激奋围攻小偷,有两个人被小偷拿偷东西时用的大长尖镊子扎伤。其中一个正扎在大动脉上,没到医院就不行了。
这人啊,一旦被逼到绝路上,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干的出来。
手机最终在放置于中门旁边的垃圾桶里被找到,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小偷丢进去的,可既然找到了,谁也没再说话。小偷下车时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包含的意义很多,我却不想深究。我只希望经过今天的事情,他能往正道上走。
晓军依旧在固定的站点下车,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和他无关。我回到队上,思来想去,还是趁午休时去了趟超市。
“晓军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悄悄告诉我就行,我会通知反扒大队的便衣盯住他们。”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能否听进去,据说患有自闭症的人,很难接受他人传递给自己的想法,“这些小偷都成群结伙的,你那么明目张胆地拆穿他们,容易遭到报复。”
穿着工作服的晓军看起来像个打工的大学生,他的眼神虽然不空洞,但明显注意力不在我说的话上,而是一直盯着我的制服领口看。
“这里脏了。”他用手指指领口。
我拽过领子低头一看,注意到上面有块油污,大概是我检修发动机的时候蹭上去的。完了,这下回家又要挨老伴骂了,他最恨洗我制服上的机油污渍。
没等我说话,晓军转身走开,把我自个晾在那。过了一会,他拎着个洗衣液厂家的袋子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这个,洗油污,这个,洗染色,这个,保护衣物纤维,这个,洗完香香的。”
他从袋子里拿出几包洗衣液的试用装塞进我手里,俨然一副厂家促销员的口气。我被他说傻了,捧着试用装戳在那,愣了老半天。
没想到这自闭症的孩子,还挺会推销商品的哈?
认识晓军一年多后,我发现总有一个圆脸的年轻人,在晓军下车的车站等他,晚上也准时送晓军上车。他看上去和晓军岁数差不多,个头比晓军高一点,一见到晓军就笑。
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傻笑,我跟老伴谈恋爱的时候倒是见过。
休息日,我陪老伴去超市采购,结账时正赶上那个圆脸的年轻人收银,胸牌上写的名字是“姜波”。姜波动作特别麻利,队伍比其他通道走得都快。
晓军推着推车过来,回收收银台底下被顾客弃之不要的货品。我看到姜波在收银台下面,递给晓军一块贴着“赠品”标签的巧克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晓军笑,天真无邪,像个幼儿园的孩子一般。
第二天,晓军上车时拿着个袋子。我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袋子,是因为晓军从来不带多余的东西在身边。他下车后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给站在寒风里等他的姜波围到脖子上。
哎呦,这俩小家伙,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最近一段时间,我看不到晓军了,也见不到姜波。每天路过月阳小区站点时,我总会确认每一个上车的人,可确实没有晓军的身影。我担心那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利用午休时间去超市打听消息。
姜波还在超市,见到我,他傻笑了一下。问他没用,我知道。姜波也是自闭症患者,我听其他超市员工提起过。他比晓军的状况好一些,可以跟顾客就商品或者账目问题进行简单的沟通,所以能做收银员。
我找到他们的组长,摸出烟,拉着对方到停车场的通道口那抽烟闲聊。听到我打听晓军的事,组长笑喷出一口烟雾。
“那孩子啊,回家养胎去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真没想到,自闭症也知道干那事儿。”
我听愣了,直到被烟头烫了手才反应过味来。
“是跟姜波的么?”我不希望听到其他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