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烜今日亦是一身便服在身,头上只以锦带束髻,瞧着像是个富庶家的公子哥儿的模样,他缓步行到苏旎身边,广袖随风鼓动,正是玉质清风般的人物。
“郡主此行便回京了,本王的人马会随行护送。”魏烜侧目瞥了她头上的桃木簪子,伸指拿了下来,随手塞入了自己袖中,又拿出一根碧绿玉簪插去了她的髻上。
“你此次随行乃本王朋友的身份,咱们另行护送商队去天门城。”
苏旎一怔,看来这任务还是得接着做?
魏烜扬手一招,后面便上前来一辆马车,他撩袍上了马车,伸手来接她。苏旎抬眸去看他,正看到他漆黑的双眸中有两个小小的自己,她便伸过手去由着他牵上马车。
马车宽敞,内饰浮华,很是符合他此行的人设。
魏烜甫一进了马车,便半躺半卧在软垫上,一手持书,就着白日的阳光读了起来。抬眼见苏旎颇为拘谨的模样,便开口道:“才几日不见,已经不记得规矩了?”
苏旎一听便身上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上前倒水烹茶。
“你在寨中可有什么不一样的见闻?”
待马车晃晃悠悠了半晌,魏烜才放下了书,单手支着额,问她。
苏旎想了想,事情是有些,倒不如此时找了魏烜解惑,“那赵游夤夜来寻过邢彦,只是不知为何邢彦要如此行事,最后又将赵游交给了李承泽。”
魏烜瞥了她一眼,“我瞧你主意大得很,不如说说你怎么以为?”
苏旎暗地里撇了嘴,又来套她,“赵游应是以盐铁私售,获利甚巨而谋得李承泽的重用。只是在经年累月的经营之中,中饱私囊,胃口逐渐变大,大到李承泽也不如,才毁了自己。只是……”
魏烜轻轻嗯了一声,见她停下,“说。”
“只是不知,邢彦与李承泽之间又达成了什么,为何要给他这个人情。而且李承泽如今算是臂膀已断,王爷却还要彻查这盐铁一案,怕不是危矣。”
魏烜点了点头,“分析得不错。”
苏旎接着道,“这陇西地界里世家大族没了李家,还有辛家……王爷的棋下得好,应是快要收网了?”
“说的不错。只是除了辛家还有六大家族,虽说世家大族势力庞大,连这普天下的帝王都要瞧着世家的脸色几分,可是他们绝非铜墙铁壁。食皇家俸禄,还要蛀空国家,早该整治了。”
苏旎抬眼瞧了瞧他,心中琢磨了下,又开口道:“世家大族其实可以想办法平衡。”
此言一出,颇有些惊世骇俗,尤其从一个山野出身的女子口中说出来。魏烜沉默片刻,才看着她道:“如何平衡?”
“世家大族累世功勋,在立国之初亦是功臣名将,抛头颅洒热血,忠贞日月可鉴。可是时日久长,难免会懈怠,后世子孙亦难言传承,若是如此还将其家族推崇为国家和百姓的依靠,未免不妥。所以……”
苏旎有些呐呐,这些话说出来对于现代人的她而言,上过历史课的都能知道,可是年代背景一换,这番话说出口无异于给自己的脑袋上悬了一把刀。
魏烜盯着她,“知道的还不少,接着说。”
“太大的道理我一山野姑娘自然不会懂,但是有一事却是老百姓也能懂的道理。过去我每月会将进山采来的药材拿去埵城变卖,王爷是知道的,城中怀仁堂正是我所拜下的恩师所有。可是王爷定然不知道这药材的价格亦是我通过平衡争取得来的。”
苏旎再次觑了魏烜的脸色,见他认真在听,才接着说道,“城西也有个医堂,堂中亦是要收取山上药材的。我曾将药材两头贩卖,我师父师兄怜我孤苦,将价格提了两分,是以我便固定将药材卖去怀仁堂,而城西的医堂屡次再来寻我买山上珍稀药材,将价格再提了几分,我当时是因着感恩之心,未再他卖。”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之中却飘来茶香,苏旎将茶水斟好,双手奉上。
“你的意思是找一个能与世家大族抗衡的力量?”
苏旎点了点头,对魏烜这样不需要将话说得太明白的听众很是满意。
“世家大族一向不太看重的便是平民百姓,可是百姓之中亦是有许多有才学之人的,亦可以报效国家。比如我师父,师兄,他二人所长不同,却尽是才干。”
魏烜低头啜了一口新茶,颇为满意苏旎这一手烹茶的手艺,总算是学出来了,“还有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