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套检测做下来,向舒怀已经彻彻底底惨白了脸。
她的冷汗浸湿了衬衣,指尖还因为残留的疼痛而微微发着抖,只是闭着眼睛倚在检查床里休息。
……很疼。中途打过了一针杜冷丁,但剧痛的感觉还亘在躯体之中,掌控着她每一根因为生理性的恐惧而战栗的神经。
她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撑着自己站起身,去见外头翻阅报告的医生。
而她的医生眉头皱得死紧,神情不甚赞同。医生是位华裔,姓谢,一位中年的beta女性,很严谨的研究者模样,在团队中主要负责临床。向舒怀这个病例的问题比较多,她的母语刚好又是中文,便负责前来与向舒怀沟通。
在对向舒怀解释了报告上几个明显与标准值有偏差的数值,又详细再讲了一遍手术流程后,谢医生最终结论:
“总之,您这样的状况,是不建议做重建手术的。”谢医生道。
“您身体里的信息素水平不稳定,即便彻底摘除腺体也无法消去影响,这个情况本身就比较复杂。植入手术虽然可以让您恢复正常的生理功能,但是对您健康的影响极大,甚至还有可能让您的情况进一步恶化……”
向舒怀轻声说:“那我一定要做呢?”
“……如果一定要进行重建手术的话,”谢医生叹了口气,道,“那么,请带着您的alpha伴侣一同前来。从术前到愈合的整个流程,都需要您伴侣的辅助和配合。”
向舒怀怔了怔:“一定要是伴侣才行吗?”
“不一定是伴侣。”谢医生道,“只需要是一个——您发自内心的、身心都信任和依赖的alpha。”
……余晓晓。
可她唯独不想让余晓晓知道。这件事。
于是,向舒怀顿了顿,还是开口:“如果没有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
谢医生看她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只是出于素养而克制住了,并没有表现出许多。
她只是说:“……没有的话,会比较难办的。”
“从刚才检测时候您身体几项数值的异常攀升来看,您对大部分alpha信息素都比较抵触,人造信息素很难起到安抚的效果,反而有可能背道而驰。”
谢医生道,“而重建手术是个格外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远比您刚刚经受过的疼痛还要多。没有伴侣的安抚的话,会……”
她最终选择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会很难熬。”
“……我知道了。”向舒怀于是点点头,“谢谢您。”
关于今天的诊断就到这里,谢医生带着结果回去团队进行进一步会诊,而向舒怀则需要在十月十七日之前在治疗方向当中作出选择,并通知给她们。向舒怀于是表示了了解,便准备离开。
而谢医生送了她,在临近分别时,还特地留住向舒怀叮嘱。
“我个人的建议是——如果,您迫切需要摒除信息素影响的话,去掉现有的性腺体、接受药物干涉,让自己的性别表征趋向beta,会是个相对风险更小的方案。”
“而如果您现在有合适的伴侣、可以应对一些紧急状况的话,我反而认为保留现在的腺体,彻底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案会更好。”
“而且,您现在并非一定无法接受永久标记。而omega重建手术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如果……真的一定要做的话,还是要有伴侣的陪伴。我们治疗过的患者当中,从没有独身前来完成手术的。而您的腺体状况,也是其中最糟糕的之一。伴侣的陪同也是手术成功率的保证。”
她这么说,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向舒怀的眼睛,不再像是医生告知对患者和雇主,而更像是长辈在对小辈在嘱托,“……您是个很优秀的孩子,这不是您唯一的价值所在。其实您没有必要这样做。”
从谢医生的神情里,向舒怀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的,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惋惜。她于是向谢医生道了谢,才离开了这一处私人医院。
她现在的状态不大适合开车,于是便请了助理前来,送她回家。
“老板,”小助理略略回过头问她,“咱们去哪?”
……鬼使神差地,向舒怀听到自己报出了余晓晓家的住址。
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将那个地址说出口,却花了整整一个车程的时间来后悔。
不该去那里。尤其她还刚刚与人吵过一架,甚至让总是无忧无虑、眼睛笑弯弯的小孩恼火得夺门而出。
不过,余晓晓现在大概率是不在的。足够她进去、然后龟缩进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
刚刚的检查耗费了太多体力、又实在太痛,让向舒怀不得不闭上眼睛、倚进柔软的皮制座椅里,让肺里郁结的疲惫被慢慢叹出身体。
谢医生说,接受保守治疗的话,她现在的身体大概率可以完成永久标记。